司馬懿沒有抬頭,因為不經過侍從稟報便可以直接進來的,也就隻有一個人,司馬孚。
司馬孚是前一段時間才從河內過來的,因為司馬懿現在等於是要跟著驃騎將軍到處跑了,而司馬徽又是要去長安去,那麼守山學宮這邊原先獲取的司馬家的聲望什麼的,自然不可能就這樣空缺下去,司馬孚也就順勢而來了。
司馬孚在經學上麵的,也是比較擅長,所以作為司馬徽和司馬懿離開學宮的填空者,就再合適不過了。
“二哥……”司馬孚見司馬懿低頭皺眉,不由得問道,“你這是……擔心陰山之行麼?這個路上,可是有什麼問題?”
司馬懿長長歎息一聲,看了司馬孚一眼,然後望向了門外遠處,說道:“跟著驃騎,這一路有什麼好擔心的?”
“那你這是……”司馬孚不解的說道。
司馬懿將桌案之上的棉服推了推,說道:“你穿穿看……”
司馬孚愣了一下,說道:“這怎麼行,這是驃騎將軍所賜……”
“嗨!又不是送給你,就是讓你穿穿看……”司馬懿瞪了司馬孚一眼,說道,“你要是想要,以後再給你弄一件就是,但是這一件……”雖然說這一件棉衣是驃騎將軍斐潛送給他的,司馬懿也就有了處置權,要穿要送都行,但是現在司馬懿跟著斐潛的時間也不算長,自然還是謹慎為上,萬一那一天驃騎將軍問起來呢?
“哦,哈哈……”司馬孚略有些尷尬的笑著,然後套了上去,過了片刻就說道,“真是暖和!噢嗬嗬,真是冬日恩物啊,我背上都有些冒汗了……”
“這樣的衣裝,還有一千五百餘件……”司馬懿幽幽說道,“驃騎將軍要將這些衣裝發給陰山兵卒……”
“啊?”正在脫棉衣的司馬孚不由得停了手,低頭看了看棉衣,又看了看司馬懿,說道,“這樣的?發給兵卒?普通兵卒?嘖嘖……驃騎將軍真是……”
“唉!這個不是重點!嗯……”司馬懿遲疑了一下,然後收回了自己的話,“你說的也沒有錯,驃騎將軍真是……不過,你可知道這一件衣裝的由來?”
司馬孚搖了搖頭。
“黑山賊知道吧?”司馬懿說道,然後看到了司馬孚點頭之後,便繼續說道,“初平三年,驃騎將軍大破黑山,俘虜黑山大小統領……若是依照朝廷慣例,這些大小統領,理應正法……可驃騎將軍竟然許其戴罪立功,遣往西域南疆……”
“三年之後,黑山之人東歸,便帶來了種子……”司馬懿低頭,看著棉衣說道,“複又三年,方有此衣……”
“如此一說,此衣如此貴重……嗯,二哥你的意思是……”司馬孚說到一半,也不由得沉思了起來。
司馬懿點了點頭說道:“如今冀州紊亂,三袁而爭,正當傾吞之時,而驃騎竟然隻出陰山偏軍,這千五衣裝,恐怕就是為了……”
“千五之兵?恐怕不足以取冀州罷?”司馬孚皺眉說道,“難道說……驃騎將軍隻是為了侵擾,並無趁機奪取冀州之意?”
司馬懿點頭道:“之前我還有些不明白,現在多少明白了一些了……不是冀州不好,而是驃騎將軍根本看不起冀州啊……”
司馬孚不解的說道:“二哥你這話,說得我有些糊塗了……”
“冀豫之輩,因光武開國之功,自視甚高……”司馬懿說道,“袁曹二人之爭,其實也可以看成冀豫之爭……三弟,我且問你,若是驃騎入主冀州……這冀州民生之事,是驃騎說了算,還是冀州人說了算?”
“自然是驃騎……嗯,這個……”司馬孚有些遲疑起來。
“袁氏四世三公,原本我也以為這一條路已經走到了儘頭……卻沒想到驃騎竟然又闖出了一條路來……”司馬懿頗為感歎的說道,“就像是這一件棉衣,驃騎將軍就前後謀了六年!而冀州豫州之輩,唉……可笑啊,可憐啊……沒想到他們生死相爭的那些東西,驃騎將軍竟然看不上!哈哈……”
司馬孚皺眉沉思,半響才說道:“這麼說來,驃騎將軍是不喜冀豫之人了?”
“也不是……”司馬懿搖了搖頭說道,“是驃騎將軍有自己的規矩……就像是當下幾無舉孝廉,而用學宮之比……而冀州豫州的這些人,現在會願意按照驃騎將軍的規矩來?”
司馬孚默然。
“……”司馬懿也是沉默了很久,然後輕輕拍了拍棉衣,說道,“我現在想著的……是這個衣服……究竟是驃騎將軍臨時起意,還是說……如果說驃騎將軍六年前就謀此衣,那麼現在……”
說著,司馬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然後和司馬孚交會了一下目光,似乎都從對方的眼神當中看到了一些懼怕的神色。
現在的成果,是驃騎將軍六年前做出的謀略,那麼現在驃騎將軍的謀略,又是為了什麼時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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