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世叔嬌養了!
“這麼大的排場,這車裡坐的是何人?”一個婦人挎著菜籃子低聲問道。
“是從京城來的侍郎大人,抓人的!”另一人故作凶狠答道。
馳馬行在馬車旁的侍衛聽見店麵內的動靜,隱約似是有女子爭吵聲,心下一奇。
在京城,人們大多都是明人說暗話,在表麵之下詭譎爭鬥,喜歡在背地裡包藏禍心。
尤其是官家小姐們,個個麵兒上都是知書達禮,溫柔賢淑類,似這般不守德行的倒頭次見。
禁不住扭頭看,竟是幾個妙齡少女,侍衛眯起眼睛定睛看,越看越眼熟,他覺得有些怪異,騎馬的步子不知覺中放緩。
好巧不巧,店中那個正對檀木浮雕門的女子一身張揚的緋色外袍,突然抬起了半垂的小臉朝這邊看來,一雙明珠般的杏眼直勾勾的盯著他。
倏然看清了臉,侍衛眼珠子都要嚇掉了,手猛地一抖,差點沒抓穩韁繩從馬側摔下。
這這這…
這不是沈大人那個不知從哪裡蹦出來的小侄女嗎?
寶珠珊瑚隨著風吹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馬車內的人伸出一根手指挑開窗帷探出半個身子,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他的眸中還帶著倦意,煩悶中,眉尖微皺,看著侍衛。
“大…大人,江三小姐和人打起來了!”
侍衛被他看得發毛,知道自己擾了他小憩,忙伸出手顫巍巍的向後指向店內。
沈懷瑜聽罷倒是沒什麼波瀾,掀起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漫不經心的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風吹動樹枝,窗外木枝纏繞,日暉之下,江辭負手而立,似火的衣裳在人群中十分顯眼,小小的姑娘神態飛揚,仿若無事的瞥著身旁哭泣的女子。
被欺負的不是她。
眼看著馬車隊伍就要行過,沈懷瑜還是沒有任何回應,侍衛耐不住性子,問道“大人,這事兒您要管嗎?”
怎麼說這也是四品官揚州府知府大人的嫡女,還有祖上的關係在,至少也要管教一二,如何還能放任她肆意妄為。
“不了。”
聲音裡帶著沒睡醒時的沙啞,沈懷瑜輕放下窗帷,倚靠在軟塌上,單手覆於眸上。
已然拆開的信封被他握在另一隻手中,撕得稀碎,除了“家書”二字醒目,隱約還能看清幾字。
吾兄,沈珩之親啟。
…
他可擔不起這聲兄長。
他漆眸中爍起的光影湮滅。
錐心蝕骨的滋味一寸寸地侵蝕著他的神經,指節用力得泛白,隨即又徹底鬆開。
沈家裡喚他字的,隻會有一人。
十年前顯國公收養了個義子,留在府中以嫡子的待遇扶養,名曰不忍見幼子流落街頭,實則是處心積慮為以後承襲爵位做打算。
當下顯國公年事已高,卻遲遲未定顯國公世子,葫蘆裡到底買的什麼藥明眼人都看得清。
寧願爵位流入他人之手,也絕不想便宜了他,這究竟是什麼心思。
馬車漸漸停下來,車帷被人撩開,是侍衛長陸卿。
“大人,石府到了。”
陸卿提醒道,見他狀態不大好,又垂頭看到那封殘信,心下一緊,擔憂問“是沈二公子的信?”
“不用管。”沈懷瑜隨手一擲,那團信紙緩緩滾到了馬車角落。
底下人不明情況,侍仆接過陸卿手中的車帷,繼續扶著便於他下車。
沈懷瑜一雙漆黑桃花目幽暗深沉,單手扶住車門,撩起袍子跨下車。
袍裾上水波紋翻滾,頭發上簪著的玉冠在日暉下粼粼閃爍。
“那江府…還能保住嗎?”陸卿知道這是默認了,更是心急。
沈懷瑜不言,徑直向前走。
石府的雕花大門已在眼前,隻是人去樓空,原先盛隆的宅子眼下蒙上了一層暗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