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非常清楚,對方剛才撒了謊。既然如此,繼續這場毫無意義的對話顯然已經沒有任何必要。
事實上,他們之間本來就沒有太多共同話題可言。他之所以堅持要問個明白,無非就是想親耳聽聽,為何張家家財萬貫,卻連一個孩子都無法妥善照料。
也許,在他內心深處早就對此有了自己的判斷和猜測,隻不過想要從對方口中得到證實罷了。
眼看著子墨即將離去,張老太爺心急如焚,急忙高聲呼喊,試圖留住子墨。
子墨聞聲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來,眼神淡漠如水,淡淡地問道:“還有必要再聊下去嗎?”
張老太爺瞪大雙眼,滿臉驚愕地愣在原地。他實在想不通子墨究竟是怎麼看穿自己的謊話的。
其實自己並沒有撒謊,因為連他自己都不敢肯定,如果麵前這位如此出色的孫子突然間變得平凡無奇、甚至碌碌無為,那他到底會作何抉擇呢?
麵對這樣一個難題,張老太爺感到茫然失措,完全摸不著頭腦,更無從判斷方才自己是否說了假話。
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張老太爺還是邁步朝著子墨漸行漸遠的身影追去,並將一張銀行卡遞到了他手中:“孩子啊,都是爺爺不好。這張卡裡有些錢,你拿去用吧,畢竟大學生活開銷不小。”
“爺爺在此向你承諾,從今往後,無論何時何地,爺爺都會堅定地站在你這邊力挺你,咱們張家也永遠都是你最為強大可靠的支柱!”
子墨默默地接過那張遞過來的銀行卡,冷峻的麵容緩緩抬起,聲音低沉地說道:“難道有錢人都喜歡給彆人遞卡嗎?可惜,如今的我已經不再需要金錢了。”
話音剛落,隻見他手臂猛地發力,原本堅硬的卡片瞬間被折成兩段。
子墨凝視著張老太爺,眼神堅定且真摯,鄭重其事地說道:“如果您能早一點將它交給我,哪怕隻是提前半年,那將會帶來多大的改變啊!可惜如今我已滿十八歲,已然不再依賴於任何他人。”
“因此,我們本來就是素昧平生之人,最終也注定會變回陌生人罷了。”
言罷,子墨隨意地一甩手,將那張銀行卡拋向空中,然後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留下張老太爺孤身一人佇立在原處,目送著子墨漸行漸遠,其目光也隨著子墨身影的消失而逐漸變得暗淡無光。
對於這位孫子,張老太爺著實感到束手無策,不知該以何種態度去應對。
儘管他內心深處對張誌遠的憤恨並未完全消散,但每當提起位於下海市的幾位孫女時,他的眉間仍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深厚的慈愛之情。
每一次當他們抵達京都,他都會親自召喚她們前來相聚,並賜予她們各式各樣珍貴的禮物以及豐厚的紅包。
然而,當直麵自己的嫡親孫子時,他又究竟付出過怎樣實質性的行動呢?
最終,張老太爺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渾身無力,緩緩地癱坐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眼神空洞無物,嘴裡卻不停地喃喃自語道:“這難道真的隻是一場考驗嗎?”
“沒想到最後竟然是我張德光沒有通過自家孫子的考驗……他明明就是我日思夜想、牽腸掛肚的親孫子呀!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到底是為什麼啊,張德光,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情來呢?”
張老太爺呆呆地望著遠方,那個漸行漸遠直至徹底消失不見的身影好似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子,狠狠地刺痛著他的心臟。
是啊,這個孩子曆經無數磨難和挫折才艱難地活下來,其堅韌頑強程度已然遠超其他絕大多數同齡人。自己究竟還在奢望些什麼呢?
難不成非要拿他去跟那些養尊處優的京城權貴子弟相提並論嗎?很明顯,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完全沒有任何可比性!
單就個人能力而言,整個京城同輩之中恐怕都找不出一個能夠與之抗衡之人。
畢竟,他自幼就在如此殘酷複雜、爾虞我詐的環境裡摸爬滾打,就這樣都能成為狀元,可想而知他有多努力,或者說,有著多麼高的天賦。
張德光現在無比確信,而且心中的念頭一生起,便無限擴大,倘若他能夠得到足夠多的機遇,假以時日,必定能夠一鳴驚人,蓋壓當世!
真是令人惋惜啊!曾經的他以身為張家人而自豪,但如今卻對這個身份產生了懷疑和否定。
或許,這對於張氏一族而言,意味著他們錯失了一次成為華夏頂尖世家大族的絕好機會。
張德光心情沉重無比,忍不住深深歎息,然後像被抽走全身力氣一般,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他那原本已經半白的頭發此刻看起來仿佛又多了幾根銀絲,歲月的痕跡愈發明顯。
當看到保鏢們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並朝他走來時,張德光微微抬手揮了幾下,用低沉沙啞的嗓音說道:“這裡沒什麼事情,你們都先退下吧。”
說完便閉上雙眼,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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