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監護器在滴滴響著，指示的的心跳有點慢，但還算平穩。
病床上的陳明緩緩睜開眼，入眼是一片雪白。
“這是在醫院吧？”
陳明這樣想著，微微眨眨眼，等待眼睛徹底聚焦，他將頭歪向一邊，因為他感覺到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壓在左邊的，不過，他已經猜到是什麼了。
陳琳頭發亂糟糟的，趴在床邊睡著了，眼袋有點重，眼角還殘留著淚痕，她一定擔心壞了吧，自己真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陳明抬起手，想要理順自己孩子的頭發，卻發現左手上紮著針，他想要用右手，卻使不上勁兒，甚至感覺身體有一些隱隱作痛。
陳明的小動作驚動了陳琳，她仿佛看到自己的老爸正在對著她招手，示意彆跟著了，然後緩緩轉身，微笑著走向遠方。
她不斷搖著頭，呼喊著爸爸，彆離開她！她往前邁出一步，身體倒退一年，變回男孩，再一步，再倒退，仿佛是在阻止他，哪怕倒退為嬰孩，他也要抓住父親。
終於化為嬰孩的他再也追不上父親的腳步。
“回去吧...你要學會長大。”
“不...我在外麵可以是大人，可是我永遠！永遠想要蜷縮在有你的地方！我永遠是你的孩子！我可以變成一把傘！保護你！可是！老爸！彆離開我！爸爸！父親！！！”
嬰孩口中，發出的卻是沙啞的女聲。
陳琳猛的醒了，眼淚在滾動著，她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在醫院，父親就在旁邊躺著，抬起頭，手抬起來想要握住父親的手，卻停在半空。
“爸...爸！”
她發出沙啞的呼喚，和自己的父親對視著。
父親沒管左手的針，抬起手，輕輕撫去陳琳臉上的淚。
“乖...乖，我在呢，做噩夢了？和爸爸講講...”
那溫熱而粗糙的大手撫摸在陳琳的臉上，陳琳想要微笑，但是嘴卻愈發地控製不住要往下歪去。
她抬起手撫摸著那隻手的手指頭，按在自己臉上，父親有多久沒這樣撫摸過自己了？她記不清了，隻知道，當時他也是這樣哭泣著，躺在床上，父親為他拭去眼淚，安慰著他，鼓勵著他。
“爸...彆走......求你了......”
她的嗓子很啞，鼻音很重。
父親的病，是患上即等於宣判死刑的胰腺癌，已經達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他撫摸著陳琳，眼裡全是對子女的溫柔。
“哭吧，我在，哭出來，彆憋著。”
陳琳哭了，但是這次她沒有再放聲地哭，因為她已經啞了，發不出高音了，隻能發出一絲絲的聲音。
病房門打開了，楊諾蘭提著兩份飯菜走了進來，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她也很傷心，可是她現在不能倒下去。
她悄悄抹了抹眼角，提著兩份餐點走了進來，駐足在床位，張了張嘴，卻因為傷感倒吸了一口氣。
陳明注意到了自己的妻子，明明自己很疼，卻打趣地表示：
“我的王後，你這是怎麼了？平時可不是這樣的啊...”
“人都躺了...你...你還貧嘴是吧？”
楊諾蘭也有點憋不住了，自己孩子哭的那麼傷心，把她渲染的實在是扛不住了，她放了一份到陪護床上，將另外一份遞到陳明麵前。
“醫生說你隨時可能會醒，我就去給買了兩份飯......”
陳明扯下氧氣麵罩，笑了笑。
“你猜我為什麼醒了，因為我知道你去給我買飯了，隻不過...可能，需要你來喂我一下了，我現在沒什麼力氣...”
楊諾蘭什麼都沒說，癟著嘴，一手挪過椅子，坐下，解開打包袋，一勺一勺地給照顧了自己半輩子的“男孩”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