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的笑意不達眼底。
忍不住回想起前世，董姨娘的處處針對。
相比於景母把算計擺在麵上，董姨娘更擅長鈍刀子割肉。
當初成婚時，董姨娘也曾提出要讓沈棠見禮之事，卻被她明言拒絕。
她是沈家嫡女，代表的是沈氏一門的臉麵。
若是她放下身段，對董姨娘見禮。日後沈家姊妹，若是嫁給庶出之子，便會有樣學樣，被姨娘仗著身份欺壓。
這樣的頭，她絕不能開。
所以哪怕當時景裕逼迫，她依舊不願妥協。
還放下話，若是景家不想要她這個兒媳，她即刻回沈家。
當時沈父權勢正盛，董姨娘自然不敢得罪，隻好難堪地被人扶了下去。
因此，她心中暗暗記恨沈棠。
短短三個月，便往景裕書房，送了不下五個丫鬟。
還以侍疾的名頭，讓沈棠在房間整夜捶腿。
接連半月下去，沈棠終究是扛不住，胳膊打顫兒，手腕酸軟，不小心手滑失力。
董姨娘痛呼出聲，說沈棠不儘心。抓住機會，在外麵大肆宣揚她不孝。
還是葉氏心軟，幫她在外轉圜。
葉氏言說是自己身子疲乏，讓沈棠處處費心，不得已日夜顛倒，兩麵跑。因實在忙不過來，才會不小心出了差錯。
也因著葉氏的幫忙，讓沈棠有了理由，夜間不再去董姨娘那裡。
對此，沈棠現在想來，依舊很感激。心裡也打定主意，會好好照顧葉氏，不讓她受人欺辱。
所以，發現董姨娘對葉氏下手，她才會如此生氣。
新仇舊恨交織，注定她不會放過董姨娘。
沈棠冷冷翻過一頁賬簿，在上麵圈出一個不清楚的賬目，聲音微不可聞。
“尾巴都處理乾淨了麼？”
話落，半敞開的窗戶微動，一個黑色人影，不知不覺出現在書房中。
恭敬道：“回小姐的話，都處理乾淨了。”
“按照小姐的要求，補刀之後，一把火燒了乾淨，絕無生還的可能。”
“嗯。”沈棠頷首。
對這個父親送來的暗衛十分滿意。
前世，她成婚後，父親也給她準備了一隊暗衛，用來保護她的安全。
卻被景裕無意中發現，強逼著她送走。
當時因著董姨娘的事，兩人的關係本就僵硬，沈棠不想越發加重兩人間的隔閡，隻好同意。
現在想來，景裕自己不擅武，身邊也沒有武技特彆好的侍衛，他是怎麼發現暗衛的呢？
而且，景裕當初，似乎緊張得過分。像是有什麼事怕被發現一般。
沈棠微微蹙眉，放下毛筆。
小聲喃喃道：“難道景府還有什麼秘密不成。”
她思量片刻，微微抬眼，吩咐道：“你再去幫我做一件事……”
“是。”
暗衛再次悄無聲息的消失。
她剛剛收回視線，打算去外麵走走，活動下坐僵的身子骨，就看見青黛急匆匆地跑進來。
“小姐，不好了！”
“您快去看看吧，姑爺和二老爺，在靈堂打起來了！”
“什麼？”沈棠瞬間起身。
跟著青黛向正廳的方向跑去。
邊走邊問道：“這靈堂是誰設的？”
她怎麼沒收到消息。
“是二老爺，他聽聞董姨奶奶遇險，帶人跑了過去，說是要把人接回來。”青黛小聲解釋，看著左右沒人，神秘地說道：“其實，說是董姨奶奶靈堂，其實裡麵根本沒有她的屍首。”
“據跟過去的人回報，當時二老爺趕到時，董姨奶奶馬車失火，燒得連灰都沒剩下。”
“二老爺悲痛欲絕，回來後，命人找了董姨奶奶的舊物，放到了棺槨之中。在正廳設了靈堂祭拜。”
“奴婢收到消息，就想來稟報小姐，但是被姑爺的事一耽誤，就給忘了。”
說到這裡，青黛像是想到了什麼，有些忍俊不禁。
眼瞅著已經到了靈堂，沈棠便沒再問。
剛踏進門，就被眼前的亂象驚呆了。
一向愛端著架子的景二爺不顧形象，衣擺被他紮在腰上，拎著雞毛撣子追著景昭打。
“景昭，你給我站住！”
“你大鬨我姨娘的靈堂，簡直是欺人太甚！”
景昭動作靈活，在椅子上蹦躂來蹦躂去，兩條大長腿倒騰得飛快。
躲避景二爺時，還不忘回頭挑釁。
“略略略……”他手動比了個鬼臉，囂張道：“打不著打不著，氣死猴氣死猴。”
“景昭！”
景二爺太陽穴狂跳，氣得眼前一陣發暈。在繞過椅子時，不受控製地手一軟，手中的雞毛撣子掉落。
他身形微晃，手扶住椅背，才沒有在人前摔倒。
一旁的景母見狀，著急地拉住他，小聲道：“老爺，快消消氣。我去勸勸侯爺。”
說罷，景母轉頭，厭煩地看著景昭。
“侯爺，你要玩兒去彆處玩兒，沒看到夫君這裡在辦葬禮麼？”
“不要！”景昭聲音清脆，毫不猶豫，腳踩在棺材板上，留下好大一個腳印。
他似乎覺得好玩兒，又在上麵跳了兩下。
嘟囔道：“你們在這裡辦葬禮又不影響我玩兒。”
“我就要在這裡。”
“你……”景二爺氣得雙眼猩紅，手發抖，怒斥道：“景昭，死者為大的道理，你到底懂不懂？”
“這裡是我姨娘的葬禮，你為何偏要搗亂。”
景昭嘟起嘴，有些不高興，“我才沒有搗亂，這裡明明是我先來的。”
景二爺根本聽不進去，大聲嗬斥一旁的下人。
“你們也是傻子麼，趕緊把人給我拉走！”
姨娘生前他沒能儘孝，死後絕不會讓她繼續受辱。
下人們看著景二爺難看的臉色，不敢拒絕，隻能磨蹭著上前。
眾人圍成一圈，伸手向景昭抓去。
站在棺材蓋板上的景昭，被推搡得有些搖晃，險些滑了下來。
他一邊蹦躂著躲開抓捕，一邊氣哄哄地喊道：
“你們壞！你們都欺負昭昭！”
“昭昭要找娘子打你們。”
景昭話說得凶，麵上卻委屈的紅了眼睛。
站在門口的沈棠頓了頓，在仆從們再次伸手拉拽時，冷喝出聲。
“住手！”
“侯爺是這府邸的主子，衝撞主子，你們不想要命了麼？”
看到沈棠的身影，仆從們麵露忌憚，立馬撒手。
景昭眼睛一亮，歡天喜地的從上麵跳下來，依賴的拽著沈棠的衣角。
“娘子，你來救昭昭了麼？”
“昭昭好可憐哦，昭昭被那個壞蛋打了。”
景昭吸著鼻子，伸手撩起衣袖，露出一塊指甲大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