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青黛利落出門。
片刻後,幾個藍布衣衫的下人被扭送進來。
一共兩男一女,兩位男子是年輕小廝,女子卻都是婦人打扮。
剛一進門,兩個小廝就跪倒在地。
“侯夫人明鑒啊,小的們雖然掌管庫房,但是絕對兢兢業業,不曾有半點疏忽。”
“這幾日家中辦喜事,當值時間,小的都是眼睛都不敢錯,死死盯著庫房。”
旁邊的婦人,卻腰杆挺直。
她站在大堂中間,麵上帶著不服。
“侯夫人,奴婢掌管庫房數年,一向認真,從未出過差錯。”
“這次床榻出事,奴婢屬實冤枉。”
“您不能為了平息二少夫人的脾氣,就把奴婢們推出來背鍋啊。”
沈棠還未曾說話,一頂大帽子,已經扣在她頭上。
沈棠險些被氣笑了。
“好呀,我竟不知這靖遠侯府,還有你這樣的能人。”
“真是牙尖嘴利,巧舌如簧。”
“本夫人若是執意追責,豈不是成了拿下人頂包,不辨是非之人。”
“奴婢不敢。”婦人聲音冷淡,沒有絲毫懼怕之意。
人群中的董嬤嬤唇角勾起,十分滿意自家大兒媳婦的表現。
忍不住添油加醋地開口。
“侯夫人,下人們都是憑主子吩咐做事,一身榮辱寄與主家,哪有那麼大的膽子,私自去故意損壞家中貴重之物啊。”
“那董嬤嬤的意思是?”
沈棠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董嬤嬤眼珠子轉動一圈,篤定的出聲。
“這破壞東西之人,若不是被人指使,就是另有所求。”
“畢竟老話曾言:新婚夫妻床榻安穩,才能子嗣豐綿。”
“怕不是有人使壞心,想用這種齷齪手段,不想讓二少夫人先行一步誕下侯府子嗣啊。”
董嬤嬤聲音陡然提高,意有所指地偷瞄著沈棠。
言外之意,已經十分明顯。
畢竟,如今府中盛傳,景昭與沈棠成婚後,似乎未曾圓房。
原因是:景昭可能不舉。
不然,按照常理來講,葉氏這個婆母,明知兒子命不久矣,怎麼也該出麵催促,讓沈棠儘早留下子嗣。
可是葉氏卻全無動靜。還時不時往沈棠那裡送些珍貴器物,看起來十分寵愛。
若不是她真心喜歡沈棠,便是她因兒子不舉對兒媳愧疚,這才想要彌補。
眾人自然而然,以為是第二種。
漸漸地,府中便有傳聞——
景侯爺因傷不舉,不利子嗣。
這個傳聞初時隻在靖遠侯府傳播,後來不知是誰,竟把消息傳了出去。
現在,幾乎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眾人看向正在埋頭苦吃的景昭,眼神十分同情。
再結合董嬤嬤說的話,就很好理解了。
想來,沈棠不想讓二房誕下子嗣,不想讓他們有機會覬覦侯位,也算合理。
沈棠自然也感受到周圍人神色的變化。
她深深看了董嬤嬤一眼,有些失笑。
“董嬤嬤這顛倒是非的能力,時至今日,依舊不容小覷。”
“還以為你從牢獄出來後,會長些教訓,看來是我多想了。”
“不知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暗中編排主子!”
沈棠冷笑一聲,眼神冷冽如冰。
她一個眼神示意,押送幾人的家丁,直接一腳下去,把董嬤嬤踹倒在地。
不等董嬤嬤喊冤,董家媳婦就一聲驚呼,半蹲著扶住自家婆母。
她滿臉不忿地瞪著沈棠,高聲質問。
“侯夫人,你無中生有,無端審問奴婢幾人就罷了。乾嘛對我婆母動手?她又不是你的犯人!”
“你怎麼知道她不是。”沈棠嗤笑一聲。
她懶得再看她們表演,直接揮手,吩咐道。
“青黛,讓人把證據帶上來。”
“是。”
青黛點頭,身後立刻有人呈上來一個紅木漆盤。
漆盤上是一件有些舊的衣裙,看樣式像景府的嬤嬤所穿。
看清的瞬間,董嬤嬤麵色微變,跪在地上的身形輕晃,卻強裝鎮定。
有些惱怒的出聲發問。
“侯夫人,這衣裳可是奴婢之物?”
“你認出來就好。”沈棠頷首,輕笑道:“也省得我多費口舌了。”
董嬤嬤心裡一堵,鼻息都有些粗重。
“侯夫人,雖然我是侯府下人,但也是董姨太太房中之人。你未經姨太太許可,怎能隨意翻動奴婢的房間?”
麵對她的質問,沈棠神色淡定。
不在意地啟唇,身上有一種萬物儘在掌控的散漫。
“若是平常,自然不會隨便翻查。”
“隻是有下人發現,近日你行蹤詭異,總是鬼鬼祟祟,回來時衣擺上還帶了些奇怪的東西。”
“為了府中眾人的安全,本夫人自然不得不重視。”
“之前看到你衣擺上的殘骸時,還不知是何物,今日事情發生,才算是想了起來。”
“這褐色的碎屑,分明就是侄媳婦新房中婚床的材質。”
“這毀壞婚床之人,想必就是董嬤嬤你了。”
董嬤嬤驚愕地瞪大眼睛。她行事隱蔽,從沒想過會被人發現,還拿到了證據。
一時間,腦袋暈眩,竟然不知如何反駁。
沈棠抓住機會,一錘定音。
“董嬤嬤與自家兒媳串通,刻意損壞主家貴重之物,按家規,杖責五十,送去官府流放。”
“董家兒媳徇私舞弊,幫助董嬤嬤弄虛作假,提供庫房鑰匙,幫助掩蓋罪證,屬同犯,與董嬤嬤同罪。”
“董家其餘眾人,一律解除身契,讓人牙重新發賣。”
“看守庫房的兩位小廝,看護不力,杖責二十,罰俸半年。”
沈棠雷厲風行,短短片刻,就處置好一切。
周圍人不由感歎她的果斷利落,董嬤嬤他們卻目眥欲裂,簡直要被嚇破了膽。
可是,此時再想喊冤,已經錯過了時機。
董嬤嬤目光一轉,爬跪到董姨娘身前。
哀聲請求,“姨太太,奴婢一時失手,絕不是故意如此做。”
“侯夫人雖處罰公正,但奴婢是二房的奴婢,是您房中的人,就算是要被處罰,也該由您發落。”
“奴婢與兒媳願意受姨太太您的教導。”
董嬤嬤心知,董姨娘自私卻極看重臉麵,若是直接求她怕是不行。
但若是拿臉麵來說事兒,董姨娘就算為了自己在下人麵前的威信,也不能不管。
果然,董嬤嬤賭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