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幫沈棠理好床帳，順手熄滅燈火。
沈棠怔怔地望著床頂。
本以為不會緊張，卻怎麼都睡不著。
直到天際破曉，才有了困意。
可此時，喜娘她們都過來了。
沈棠隻能勉強打起精神，起來梳洗打扮。
兵部侍郎陳夫人是這次的全福人，此時已笑盈盈的站到沈棠身後。
陳夫人與兵部侍郎是青梅竹馬，成親後生下四子三女。
兵部侍郎愛重發妻，發達後也並未納妾。
京都無人不羨慕陳夫人的好福氣。
因此，好多嫁女兒的人家，排隊找她做全福之人。
隻是陳夫人不好交際，好多都推辭了。
若不是當初與杜靈韻交好，沈家也請不來她。
看著沈棠與杜靈韻七分相似的容貌，陳夫人忍不住有些眼眶發熱。
她慈愛的幫沈棠捋順發梢。
感慨道：“若是你娘親在天有靈，看到你如今覓得良婿，定會為你高興。”
“作為你娘的好友，有幾句話，嬸子忍不住多囉嗦幾句，若是覺得不順耳，望你不要見怪。”
感受到陳夫人的善意，沈棠對著鏡中反射的人影笑笑。
“伯母儘管說就是。”
陳夫人微微躬身，溫柔的聲線帶著對小輩的關心。
“沈棠，從今往後，出了娘家的門，好多事就隻能靠你自己了。”
“若是夫君待你用心，你便一心一意，莫要為了旁人的三言兩語，與夫君離心。”
“若是運氣不佳，遇人不淑，也不要自怨自艾。作為後宅主母，就算沒有情愛，也能活得很好。”
“寵愛一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無論如何，用心經營自己，這日子總能過好。”
這一番話，本該是女子出嫁時，母親的諄諄教導。
陳夫人此言，算是掏心掏肺了。
沈棠心下觸動。
她站起身，不顧陳夫人的阻攔，深深一禮。
“伯母今日的好意，沈棠銘記於心。”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交淺言深。
這份善意，她收到了。
陳夫人眼神越發柔和。
“你明白就好，若是以後有事，可以去陳府找我。”
她動作輕柔，用心地幫沈棠束發上妝。
一個時辰後，總算準備好一切。
沈棠一身嫁衣，戴上蓋頭，去正堂拜彆沈焱。
此時，景昭也已經到了正堂。
看到沈棠出現，頓時眼睛一亮，快步上前。
隔著厚實的紅蓋頭，景昭有些不確定。
小聲喊道：“娘子？”
沈棠沒吱聲。
景昭微微提高音量，“娘子？我是昭昭哦。”
沈棠還是沒說話。
景昭頓時有些急了。
娘子怎麼不說話？
娘子不會被換掉了吧？
想到前幾日，姣姣講的那個《殘疾夫君的替嫁新娘》的話本，頓時急得險些跺腳。
他微微躬身，一個歪頭，就要往蓋頭下鑽。
沈棠眼疾手快，“啪”的一巴掌，手掌用力，把景昭的大腦袋推了出去。
忍不住低聲警告，“彆鬨。”
本還滿心不安的景昭，頓時心下一定。
他揉著被沈棠推疼的鼻子，傻兮兮的笑了兩聲。
“力氣這麼大，這是真的娘子！”
對啦對啦，娘子沒被換。
景昭眉開眼笑，乖巧的隨著沈棠的動作，一同跪倒在沈焱與老夫人麵前，拜彆親長。
被他這麼一鬨，沈焱傷感的情緒，都被衝散了許多。
他深深皺著眉頭，有些憂心忡忡。
小聲嘟囔，“我外孫以後不會也這麼傻吧……”
那嬌嬌豈不是要辛苦了。
沈焱有些出神，沈老夫人提醒後，才想起來訓誡幾句，讓兩人起身。
沈棠被送到花轎，景昭在隊伍前騎馬，隊伍吹吹打打到了景家。
隻要進去拜了天地，這儀式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沈棠輕舒了一口氣。
小聲喃喃，“這回總不會再出什麼事了。”
但是顯然，她高興早了。
轎子外，傳來景昭不高興地聲音。
“我不要踢娘子，娘子不會喜歡的。”
喜娘在一旁有些著急，“哎呦，侯爺啊，是踢轎子，不是踢沈小姐，沒事的。”
“你踢了轎子，以後新娘才會聽你的話，也是讓新娘知道，這出嫁從夫的道理。”
景昭衣擺下的腳縮得更快了。
他眉頭揪成一團，有些不高興的反駁喜娘。
“為什麼要娘子聽我的話？”
“我聽娘子的話就好了啊！”
“啊？”喜娘頓時被驚住了，急忙阻止，“侯爺，這話可不能瞎說啊，你這樣會夫綱不振的。”
“什麼真不真的？”景昭根本聽不懂。
他著急見沈棠，有些不耐煩起來，“我說真就真！”
說罷，繞開喜娘，就要上前迎沈棠下轎。
卻被喜娘眼疾手快再次攔住。
她妥協地說道：“不踹轎攆就算了，這射轎門總不能省了。”
她讓人遞來弓箭，拿給景昭。
交代道：“射轎門，娶新門，驅除邪氣保平安。”
景昭微微側眸，聽到保平安幾個字，覺得喜娘這次說得是好話。
他利落地接過弓箭，三箭齊發，精準命中轎輦的華蓋。
看到這一幕，喜娘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悄悄擦掉手心的汗意，讓景昭把人迎了出來。
隨即迅速地跨火盆，拜堂行禮。
禮成後，沈棠被送到婚房。
她坐在精美的拔步床上，蓋頭下的臉，難掩迷茫。
感受到周圍陌生的環境，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遲疑道：“婚儀……結束了？”
她就這樣嫁人了？
“小姐，已經禮成了，就等姑爺回來喝合巹酒了。”青黛笑吟吟地說道。
沈棠揉著酸疼的脖子，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
歎息道：“這成婚也太累了，我可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若是以後景昭真的歿了，她就留在景家，守個望門寡也不錯。
青黛她們聞言都有些無奈。
“小姐，快呸呸呸。這大喜的日子，千萬不要說這不吉利的。”
沈棠有些哭笑不得，“你們小小年紀，還挺迷信。”
話音剛落，一個紅色身影跑了過來。
“娘子！”
景昭眼睛亮晶晶的，手中抱了一堆東西。
“嘩啦”一聲，全都倒在床上。
沈棠從蓋頭下望去，一時有些失聲。
杯子、梳子、繡花鞋、算盤……雜七雜八，五花八門。
“拿這些做什麼？”
沈棠有些懵。
景昭把東西一樣一樣擺開，聲音得意地上揚。
指著杯子，“這個是和娘子在一起一輩子。”
點著梳子，“這個是和娘子白頭到老。”
捧著繡花鞋，“這個是和娘子攜手一生。”
……
景昭的聲音像一泓清泉，在沈棠耳邊洋洋灑灑的回蕩。
不知不覺，笑容溢滿沈棠的眼眸。
原來還沒發現，景昭竟也是個迷信的。
聽著景昭還在喋喋不休。
說著他辛苦搜集到的“吉祥物件”。
沈棠眼中笑意越發深厚。
輕柔地聲音，幾乎微不可察。
“迷信……也挺好的。”
她沒有打斷景昭。
直到景昭興高采烈地說完，才讓人仔細地收好東西。
身後跟著的喜娘，抓住時機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