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從李管事你開始吧。”她輕點了下李管事。
李管事昂著頭,毫不心虛,“大小姐,有何指教?”
“近三年,府裡每年采買一千斤德州貢柑,一年四百兩,共計一千二百兩,李管事可還記得?”沈棠直接發問。
李管事挑了挑眉,“自然記得。這貢柑是我親自采買,不會出錯。”
“每年都采買了一千斤?李管事可是記清楚了?”
“自然。”李管事斬釘截鐵,解釋道:“大小姐怕是不知道,德州貢柑鮮甜香滑,更是皇室都搶著要的貢品,價格自然高出許多。”
“普通貢柑,市麵上大概是四十文一斤,這一斤德州貢柑,卻要四百文。”
“去年府裡采買一千斤,是四百兩。這賬目不知道哪裡不對?”李管事理直氣壯地反問。
“這就是最大的不對!”沈棠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三年前,德州洪水,德州貢柑連續三年,果實欠收,連供應給皇室的貢品都減了半。”
“京都好些人家,最少隻得二三十斤,最多也隻有百十來斤。”
“李掌櫃竟能連續三年采購一千斤,真是手段通天。”
“這般本事,留在我沈家真是屈才了,不如讓父親舉薦你去采買司如何?”
“這,小的不敢。”李管事瞬間麵色大變。
“不敢?那就是你以次充好,用普通貢柑充數,暗中賺取差價。”沈棠一錘定音道。
沈家每年采買的橘子分三等,給內宅主子們的是最好的,次一等分給族親或賞給體麵的管事。
再次一等,則是給底下侍候的人。
但是李掌櫃做的賬目裡,總數對,一等的橘子卻報多了。
主子們吃的橘子,和往年的一樣甜,自然也沒發現端倪。
“李管事是把我沈家當成你的小金庫,隨意取用了不成?”沈棠的尾音稍稍挑高,帶著肅然的寒氣。
李管事臉上的淡定徹底消失,“大小姐恕罪,小的一時糊塗,再也不敢了。”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賬本,連聲求饒。
“大小姐,求您寬宥一次,欠下的銀兩,小的一定償還。”
沈棠輕嗤一聲,“現在,不覺得冤枉了?”
這些老油條,果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但是她也明白,水至清則無魚,換了個人,未必就能長久的清白。
這幾位至少能力尚可,她也不想把人逼到絕路。
她抬眼看向其餘幾人。
“幾位掌櫃,你們的爛賬,也需要我幫忙‘解釋’麼?”
“不敢不敢。”幾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搖頭。
有反應快的,迅速撈起地上的賬本,“聽從大小姐發落。”
此時眾人的腦子分外清楚。這內宅啊,從此以後,掌權之人算是徹底換了。
這大小姐殺伐果決,不是個好糊弄的。
她淡淡地掃視一圈,“念在諸位都是府裡的老人,三日內,補清虧空,既往不咎。”
“不然,諸位的爛賬,自有地方處理。”
說罷,沈棠半靠在雕花實木椅上,安排好後日開宗祠之事,便讓人散了場。
回去的路上,沈棠忍不住回想。
要是換做前世,麵對那麼多雜亂的賬目,她怕是會手忙腳亂。
但是如今她重活一世,這些曾經看了就頭疼的東西,仿佛已經變成了本能。
當初在景家她雖不受夫君寵愛,卻依舊是名正言順的景家主母。
在無數獨守空閨的夜裡,都是這些看起來晦澀的賬目,和難纏瑣事,陪伴她。
這些管事的想借此糊弄她,自然要失望了。
這些管事,估計最近要頻繁的出入內宅。特彆是芸姨娘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