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和路元星默默對視了一眼，然後便很快鎖定了低著頭做題的江婉。
眼中閃過興味，走上講台，他開始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寇允書，之前在澤西國際中學念書。”
“初來乍到，希望能和大家相處愉快。”
在他說出自己的名字的時候，江婉就猛然抬起了頭。
對於江婉的反應，寇允書非常滿意，眯起來的桃花眼笑意更甚。
二人的目光對視，不知道是不是江婉的錯覺，她覺得寇允書一直在看自己。
不過他怎麼會忽然轉到自己的班級？
江婉先是一喜，隨後又被濃濃的自卑包裹，她臉上有很多傷，在同學麵前，她口罩都不敢摘，更何況是在寇允書麵前呢？
她的頭很快又垂了下去。
自己戴著口罩，對方應該認不出來自己吧？
寇允書的介紹非常的簡潔，老師也不想浪費大家的早自習時間，給人在後排安排了一個座位後，便離開繼續讓大家上自習課了。
隻是，寇允書的相貌和自我介紹，已經讓全班人都躁動起來了。
“澤西中學？那個一年七十多萬的貴族中學？臥槽這人什麼來頭，比咱們班路元星還要有錢吧？”
“那個學校不都是二世祖嘛？這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也是個二世祖？”
“臥槽他好帥啊，好像認識認識……”
“他看起來好溫柔啊，很好相處的樣子。”
大家小聲議論著，路元星聽著，暗自撇了撇嘴。
這人要是好相處的話，那世界上沒有難相處的人了。
一群蠢貨，被騙了還不知道。
……
早自習下課，大家都向著食堂蜂擁而至，也有幾個大膽外向的同學主動來找寇允書，問需不需要帶路一起去食堂，但都被一一婉拒。
最終，教室裡隻剩下了江婉、寇允書、路元星和他的幾個小弟。
江婉沒想到寇允書會留在這兒，她摸著口袋裡溫熱的菜包子，肚子明明已經餓得孤零零叫了，但還是沒拿的出手。
胃裡翻滾，江婉忽然覺得眼眶有些濕潤。
寇允書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對於江婉假裝不認識他，已經早有預料。不過他也不喜歡在路元星麵前相認。
看著安排在上午第三節課的體育課，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指在“體育”兩個字上點了點。
路元星和小弟們的玩鬨聲也小了很多。
今天江婉沒和他對視，他憋著的“嘲笑的眼神”沒處發泄，有些惱火。
最後，他乾脆趴在桌子上睡起覺來。
……
江婉身體本來就不舒服，昨晚的淋雨和回家後的家暴不可避免讓她發了熱，加上後麵盯著她的路元星和忽然轉學來的寇允書，江婉覺得上午的兩節課都是煎熬，怎麼都集中不了注意力。
“同桌，你真的沒事麼？”季橋歲還是忍不住了。
她知道自己的同桌不喜歡和彆人交流，可是她看江婉今天實在不在狀態，還包裹得這麼嚴實，忍不住擔憂。
生病後的江婉，那張不近人情的冷淡少了許多，暈暈地搖了搖頭，“沒事的……”
可她的聲音，卻是十分虛弱無力。
季橋歲聽著更擔心了，“第三節課是體育，你去醫務室看看吧。”
江婉依舊還是說“不用了”。
醫務室並不便宜，甚至很多藥都比外麵貴，雖然隻貴了幾塊錢，但江婉還是不舍得。
老師的聲音滔滔不絕，江婉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越來越沉重，腦袋像灌滿了漿糊一樣，纏繞著一股鈍鈍的疼痛。
第二節課下課鈴響起的時候，江婉甚至有些精神恍惚。
她茫然地掃視了一下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數學公式，卻連愧疚之情都忍不住生起，就趴到了桌子上。
“不是吧，大學霸也有睡覺的時候？”
“就是啊，課間不學習，不就是不學無術嗎？”
路元星的小弟們圍在他的身邊，對江婉冷嘲熱諷，路元星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江婉。
記憶裡，江婉下課後都不去上廁所的，就坐在椅子上，不倦地翻著自己的筆記。
不知不覺呀，他已經十分熟悉江婉的習慣。
不過他也沒多在意什麼，想到下一節課是體育課，便從櫃子裡拿出一個限量款籃球，就帶著自己的小弟下樓去了。
四中的體育課要求很嚴，上課的時候，是不可能存在有人不下樓在教室裡待著的情況出現的。
江婉想要起來，可身體卻十分沉重，強烈的倦意和疼痛，讓她甚至想直接躺在地上。
“江婉，你還好麼？”
熟悉的聲音響起，江婉想要睜開眼睛，可眼皮是那麼沉，怎麼也睜不開。
“江婉？”
寇允書拍了拍江婉的肩膀。
大家都已經走乾淨了，寇允書本來想在體育課上找到和江婉獨處的機會，但看到江婉一直趴在這兒，便想試試守株待兔。
果然，大家都下去上體育課了，江婉還是趴在桌子上，沒有動彈。
無人的教室裡，隻有空調的嗚嗚聲，顯得十分寂靜。陽光從一排排連著的大窗戶灑進來，照在少年的身上。
一陣劇痛傳來，有人拍在了自己的傷口上，江婉清醒了一絲，皺眉抬起頭來。
剛剛睜開眼睛，就看到心裡一直忍不住記掛的少年，此刻正逆光站在自己的眼前。
寇允書？
他怎麼會在這兒？
短暫的二十多分鐘的休息時間，江婉做了很多夢，她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隱隱約約記得寇允書莫名其妙轉到了他們學校，還成了她的同班同學。
這樣奇幻的經曆，被她歸為了夢境。
可當她蘇醒，看著少年就逆光站在她眼前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寇允書同樣一愣。
睡覺的江婉摘下了眼鏡，露出了那雙漂亮的貓眼，寇允書忽然發現，江婉的相貌十分不錯，隻是都被那又老又醜的眼鏡給擋去了光芒。
不過此刻，這雙漂亮的貓眼充滿了疲憊和虛弱，因為剛剛睡醒，還掛了幾顆小水珠，看起來……
十分可愛，惹人憐惜。
隻是，這雙漂亮的眼睛旁，有一塊十分刺眼嚇人的青紫，像是被人用拳頭砸的。
寇允書不由得皺眉，“你的眼睛……”
手指輕輕撫上了江婉的眼眶。
江婉本來還有些恍惚，但當寇允書發現她的傷口後，她就瞬間清醒了。她慌張地摸索著眼睛帶上，然後便低下頭，沒有回答寇允書的話。
“你怎麼會在這兒？”
她有些心虛的問道。
剛剛那副醜樣子，一定被人看到了吧，自卑和窘迫幾乎要將她吞噬。
寇允書看出來江婉不想說，他便不再追問，非常自然地坐到了江婉同桌的位置，“因為臨近高三，家裡人想讓我的成績提升一些，就把我轉到四中來了。”
“沒想到能和你成為同班同學，我很高興。”
溫潤的聲音如清泉洗滌著江婉雜亂的內心，她逐漸平靜了些許，聽到寇允書的話，她心裡竟然也跟著高興起來。
兩個人的距離有些近，江婉高興之餘，又很快感覺不自在，靠邊縮了縮身體，想要說話，卻又不知道怎麼接人的話茬。
最終，她乾巴巴地說了一句：“加油。”
寇允書不由得失笑。
厚重的鏡片擋住了江婉漂亮的眼睛，讓其變形，顯得平凡無趣，隻是，它卻擋不住那雙眼睛旁邊，大片的青紫色。
也就是因為江婉存在感很低，又一直低著頭，所以大家才一直沒有發現。
看著江婉戴著口罩，臉色潮紅，還穿著厚厚的衣服，寇允書隱約猜到了什麼。
是路元星的小弟們嗎？
也就隻有他們能做出這種無聊的事情。
“我陪你去醫務室吧。”他輕聲道。
江婉聽著，不僅沒有覺得開心，反而還十分難看，她連忙拒絕，“不用了，我不想去。”
前幾天給奶奶買藥，花了很多錢，她現在錢包裡的錢已經寥寥無幾，不能再花在沒用的事情上了。
“生病了不去醫治，會嚴重影響學習效率吧？”寇允書直接把手貼在了江婉的額頭上。
江婉沒來得及躲避，一雙大手就覆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溫度之高，讓寇允書都嚇了一跳，“你的額頭這麼燙，肯定是發燒了。”
“我送你去醫務室。”
說著，他就起身想帶江婉離開。
江婉本來想拒絕，可看著寇允書這麼著急的模樣，就鬼使神差地站了起來。
就像久在沙漠裡的人對水總有一種執念性的渴望，總是沒有人關愛的江婉，竟然也有些渴求跟在寇允書的身邊，那種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溫暖，總是能填補江婉已經空洞到極致的心臟。
江婉身高不低，有一米六五左右，但就是因為太瘦了，所以人看起來總是小小的，薄薄的。
垂著眸子站在高挑的寇允書身後，對比更加明顯。
寇允書全程沒有逾矩的地方，隻是走在江婉覺得身前，猶如磐石一般，讓江婉莫名有種安全感。
隻是，走在路上的時候，總是身體沉重而又難受，江婉也隱隱生出一股竊喜。可眼看著就要走到醫務室門口的時候，她卻生出了抗拒的心思。
她的身體有很多傷痕，那代表了她最不堪的經曆。
她在任何人麵前，都不想展露這些肮臟的過去，何況是在寇允書麵前呢？
而且看病一定要花很多錢，她又沒有錢。
“寇……寇允書。”
江婉忽然停住了腳步。
“我不想去醫務室了，我本來就沒什麼事，忍一會兒就好了，我想回去。這節課雖然是體育課，但不上也是會被記名扣分的……”
說著，她就想打道回府。
隻是，大手扣住了江婉的胳膊。
“江婉，生病了要看醫生，不可以諱疾忌醫的。”
“我和你一起去，你不要怕……”
說著，寇允書就態度強硬地拉著江婉去了醫務室，不過他態度雖然僵硬，但動作卻非常輕柔，江婉跟在他的身後，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如雨後春筍一般，飛快地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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