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下去“娘子的臉應該是滾落山崖時候被尖石一類的東西劃破的,傷的深,血肉都翻出來了一些,這麼深的傷口,就算將來養好了,也會留下疤痕的。
大內確實有不少養顏的藥膏,但是……微臣隻能說儘力而為。”
趙然聲音徹底冷肅下來“我不要聽儘力而為的話,你隻告訴我,若以秦禦醫畢生所學,能不能把這道疤醫好。”
那禦醫抿緊了唇角,好半天後,搖了搖頭。
不能。
就連秦禦醫也束手無策,沒有辦法。
那就是真的不能了。
這道疤,要陪著她一輩子,再也消不掉。
趙然眼前一黑,險些暈死過去。
好在薑元瞻撐著他,他勉強穩住之後,麵露痛色“先回寺裡,你先給表妹醫治。”
·
趙策年紀小,哭了兩場。
魏寶令也跟著哭。
周宛寧又變成先前那樣呆滯的模樣。
跟她說話她也不回應。
一行人在大相國寺安置了下來。
因為裴清沅身上的傷太多了。
左臂骨折,右腿也摔斷了,她身上肋骨都傷了兩根,更不要說滾落下來傷到五臟六腑。
總之一句話,她現在不易挪動。
至於要在大相國寺養多久,那得看她的恢複程度。
趙行當機立斷,都不必趙然開口,吩咐趙霖再派人回城,把大概的情況告訴長輩們。
現在要在這邊修養,不能隻有一個禦醫在。
她情況太複雜了,得再弄幾個禦醫。
之前備在國公府那幾個,最好全都弄到大相國寺來。
最要緊的是人得先清醒過來。
至於以後的事情,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們也隻能寄希望於裴清沅是個最豁達的女郎……可話又說回來,天下的小娘子哪有不愛美的呢?
再豁達的人,臉傷成這樣,她又要怎麼去想得開?
而顧氏和薑氏兩個人是連夜乘車來的。
算算腳程,也就是趙霖派人回城送消息,她們得了信之後,就立馬套車直奔大相國寺而來了。
裴清沅單獨安置在最裡側的精舍。
趙行他們一路引著顧氏和薑氏進去,二人至床榻旁去看,隻一眼,無不倒吸一口涼氣的。
她的臉毀了。
傳信的小廝就是那麼說的。
裴大娘子性命無憂,傷勢嚴重,不易挪動,傷了臉,臉毀了。
一句臉毀了,叫一家子都坐不住。
這會兒親眼見了,薑氏咬著牙,先發作起來“你們到底是在乾什麼?叫你們陪著她出城,你們就把人照看成這樣嗎?”
趙霖和趙策誰都不敢說話,也沒什麼好說的。
自從裴清沅出事,誰心裡不自責呢?
人救回來了,卻是這樣子被救回來的。
顧氏把人按了下來“你彆急著罵人,跟他們都沒關係,已經這樣了,你再罵,清沅的臉也好不起來了。”
可是她的婚事還沒有定下來。
從前她有多種選擇。
並不是非趙然不可。
那麼多的士族郎君,高門嫡子,有她們在,還不隨裴清沅去選去挑。
但現在情況全都不一樣了。
她有再好的出身,臉毀了,高門郎君多要挑她,不肯婚配。
那趙然……
念頭在顧氏心中一閃而過,立馬也被她自己壓了下來。
她轉頭問薑元瞻“禦醫呢?怎麼不守在這裡?”
“去煎藥了,還說商量看看能不能再配一些養顏的藥膏一類,最好是能幫著表妹恢複一下臉上的傷。”
顧氏重重歎了口氣“沒說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薑元瞻搖頭說沒有“短時間內很難,她腦後還有個包,禦醫說應該是跌落山崖的時候撞在了石頭上,現在有淤血積在那兒。
她的傷本來就很嚴重,還撞了頭,沒有十天半個月恐怕都醒不過來的。”
十天半個月隻怕都算是時間短了。
她平日裡本來也不是身強體健的人,瞧著是孱弱的,遭逢大難,怕要好多年來養回她這次的身體虧損了。
“她這一身的傷,彆說十天半個月了,恐怕個月,一年半載,都要在這邊修養,了不起過兩三個月她身上的傷好些了,備下馬車,鋪上厚厚的軟墊,不叫她磕著碰著一星半點,再把人帶回家去安置。”
顧氏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轉投在趙行身上。
隻是一個很短暫的眼神,趙行就明白了。
事情已經這樣了,沒有辦法的,珠珠的胎要緊,裴清沅的身體也要緊。
要是在外頭住這麼長時間,那肯定是瞞不住珠珠的。
而且看嶽母這意思,是打算留下來看顧人了。
趙行便上前了半步去“這件事情還是我回去之後慢慢告訴珠珠吧,您和皇嬸要留在這邊照顧表姐也不妨事的,家裡那邊有我,我會好好安撫她。
隻是珠珠的性子,多半是要到這邊來看看表姐的。”
顧氏說知道。
薑氏虎著臉“她懷著孩子,彆叫她來。這種事情,光是告訴她她就已經受不了,八成要傷心難過一場,你再帶她過來,叫她親眼見了清沅身上和臉上的傷,她還不哭死在清沅床前嗎?
叫她好好養胎,你彆一天到晚什麼都順著她,這也順著她嗎?”
趙行心裡還是無奈的。
皇嬸嘴上說的容易。
珠珠那個性子,非要來,誰攔得住?
說得好像皇嬸她自己能攔的下來似的。
不過爭論這些沒意義,趙行也就沒有說。
薑氏也不再多說,眼角餘光掃量過去,見趙然垂頭喪氣坐在外間,提不起一丁點的精神來。
她麵色又是一寒,提步往外間,沉沉叫趙然“你跟我出來一趟,有話跟你說。”
顧氏身形一動,似乎是要追出去的意思。
薑元瞻不動聲色擋了一把,然後衝著她搖了搖頭。
顧氏想了想,心說算了,這才收回邁出去的那條腿,隨薑氏領著趙然出去了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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