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莞深吸口氣,稍緩了一瞬,手又覆在小腹上,輕輕撫摸著“魏寶令她……她是接過客的。在滅口之前,郡公也要了那些人的信息出來,後來一年時間之內,那些人相繼離世,總之所有知道內情的人,所有可能認出魏寶令,泄露此事的人,他一個都沒有留下,也算是以絕後患,做的確實很絕。”
對此魏氏倒沒覺得有什麼。
她隻是困惑“那劉氏是怎麼逃走的?”
就算阿兄當年是秘密行事,沒有抬出會稽魏氏的名號去處置這些人,也一定會做的滴水不漏,怎麼可能讓劉娘子成了漏網之魚?
薑莞果然搖頭說不是“她不是自己逃走的,是魏寶令求情,才讓郡公留了她一條性命。
據魏寶令自己所說,她從前不夠得寵,在郡公麵前,她這個嫡長女說是沒有任何分量都不為過,不然當年也不會出那樣的事情了。
帶了兩個女兒出門,一個他如珠似玉嗬護備至,另一個被人群擠散了,走丟了,他都不知道。
也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會稽郡公包括崔夫人都深以為虧欠魏寶令,從那之後,對她幾乎是言聽計從。
所以她給劉娘子求情,郡公同意了。
這次二哥哥他們到會稽郡去查案,魏寶令她……她從一開始就動了心思,要來京城,要嫁肅王兄。
她本是想憑著自己的努力,先接近肅王兄,再由郡公出麵,求到舅母麵前,總要力保著她順順利利的坐上肅王妃的位置。”
“她留下劉氏性命,是為了讓劉氏為她所用,好籌謀以後的很多事,做她手上最好用的棋子,她就不怕劉氏出賣了她?她這輩子徹底毀了?”
魏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她也知道,這些話問了實在沒意義的。
魏寶令既然敢,就不會怕。
再不濟,也有魏家給她兜底,她往後的人生又能壞到哪裡去?
從事發之後魏寶令的種種做法看來,她確實沒有怕過。
或哄或騙,總有辦法。
至於肅王妃——她心野,要做天底下最有權勢的女郎,肅王不成,做郡王妃也行。
趙然不是紈絝,又跟肅王兄弟感情不錯。
昌平郡王碌碌無為大半輩子,趙然可不是他。
將來肅王禦極,重新啟用昌平郡王府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至於說魏寶令和趙奕勾結這事兒,魏氏現在也沒有那個心力再考慮什麼了。
趙奕死了,魏寶令她——
“珠珠,你單獨與我說這些,是不想讓我再給她說情吧?”
魏氏這會兒聲色平緩著,語氣中也聽不出什麼波瀾起伏。
薑莞遞了一隻手,覆在魏氏手背上,收攏手指握著她的手心,認認真真的叫了一聲舅母“我隻是覺得沒有必要。
二哥哥說不能這樣說話,因為魏寶令是您的親侄女兒,您看她和姑母看我是一樣的。
但我知道,我與舅母說實話,舅母不會生我的氣,也不會心裡不受用。
舅母您想想,她到了現在這種時候還在騙您,瞞著您,根本就是利用您對她的血親感情,叫您替她來說情。
方才在正廳,您說隻是說事實,不是一定要給她求情。
可是咱們都知道,那些話說出口,就是衝著說情來的,否則您不會開口。
表姐性子太軟了,又最心善不過,她要是聽了魏寶令從前的遭遇,一定不肯對她趕儘殺絕。
我說實話,就算沒有那些過往,表姐知道事情是魏寶令做的,看在您的份兒上,應該都不會想要取她性命。
您也看得出來,姑母方才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多半也是為著這個緣故。
我阿耶和阿娘隻能從中調停,秉持中立。
不能偏幫著您,也不能向著小姑父和小姑母。”
魏氏說知道,反握回去“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
她合眼,呼吸一時也急促了些“我知道不該說,但人之常情吧。我本想著,就算保不下她,至少我做姑母的,為她儘力了。
不願意承認的是,你小姑父再有滿腔怒意,我開了口,你阿耶阿娘怎麼也不能坐視不理,當沒聽見。
其實我來說,就是叫大家跟著為難的。
不怪你姑母要生氣。
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但還是做了。
隻是我也沒想到,事到如今,她還要利用我。”
魏氏連連搖頭“不會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她自己做錯事,錯的這樣離譜,是死是活,要殺要剮,跟我也沒有什麼關係了。
至於清沅那裡,你不用想那麼多。
我不去說,家裡人都不會告訴她。
她心善也心軟,好不容易有了覺明方丈那些話,她才能想得開一些,現在告訴她是寶令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原因害了她,我也怕她接受不了。
最好的法子就是不叫她知道。
能瞞著,哪怕是瞞著她一輩子,也好過醜陋不堪的真相傷人。”
薑莞笑了。
眉眼彎彎,最舒心的笑容。
她徹底放了心。
那樣的笑容落在魏氏眼裡,捏著她手心揉了兩下,又隔著小案去摸她的肚子“我們珠珠長大了,做事情也學會了考慮周全,會擔心長輩,替長輩考慮這麼多事情了,再不是那個隻會撒嬌的小姑娘。
真是一晃眼的工夫,你都要做阿娘了。
我也老了,心軟了不少,糊塗了不少。”
“哪有這樣的話。”
薑莞撇了撇嘴,索性去挽魏氏的手“舅母也不用很往心裡去呀,是魏寶令壞,害了人,還要利用舅母,小姑父和小姑母會體諒舅母,也會明白舅母的。
您又沒有非要保下魏寶令。
現在知道了她的真麵目,不是也就撂開手不管了嗎?
又替表姐考慮了這樣多。
小姑父的脾氣是急了些,也心疼表姐,但還不至於真的遷怒到舅母身上的。
您不要這樣說,我聽著心裡難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