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就是這樣想,嘴上說的都是真心話。
魏氏越發覺得對不住她“你越是這樣,我才越是心裡不好受。今天來之前,我同元徽信誓旦旦的說,不會給她求情,隻是要私下裡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結果見了她,聽她說了那些話,動了惻隱之心。
可叫我更沒想到的是,事到如今,都成了這樣了,她還要來騙我,利用我。”
她長長一聲歎息“你們都是好孩子。珠珠勸我,你自己都是最委屈的那個,還想著來勸我。”
裴清沅笑意越發濃了“那不然呢?本來您就也是無辜的。換句話說,要是珠珠做了這樣的事,咱們就算知道都是珠珠的錯,難道放著她不管嗎?
肯定還是想護她一些的。
她是該受罰,可咱們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斷送性命。
以己度人,都是一樣的道理。
也不是說我有多大度,多善解人意。”
她早就鬆開了魏氏的手,轉了方向,捏了捏自己的左手小臂,又輕捏了捏自己右腿“您說的是,受傷的是我,受委屈的也是我,我不是聖賢,做不到原諒。
我請您來,隻是想跟您說,做錯事的是魏大娘子,她姓魏,是您的親侄女兒,您也沒有錯。
因她不是自幼養在您身邊的,她有什麼錯處,都不該算在您的頭上。
就算是會稽郡公和崔夫人,也本不必為她的錯處負什麼責。
子不教父之過這句話——”
裴清沅沒有再往下說。
她年少時也同阿耶生分過,直到今天,心底裡都還排斥抗拒。
難道如今她長得好,竟全都是阿耶的功勞嗎?
隻怕未必。
那她若長得不好,黑心爛肺,當然也與阿耶無關。
她所說的以己度人,正是這個道理。
魏氏一向都知道她通透,卻沒想她豁達至此。
裴清沅討喜她不是第一日知道。
是到今天才為她的這份兒坦然和豁然感動。
“我是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了。”
魏氏確實不知道說什麼。
這時候一切的言語都變得沒有意義。
在裴清沅的麵前,更顯得格外單薄。
裴清沅也知她心中所想,又叫了一聲舅母“至於我阿耶,他脾氣急,這些年又總是想彌補我,對我再好一些,遇上這樣的事情,他或許對您也不會有太好的臉色,您不要往心裡去。
時間久了,他會放下,也會想開的。
我阿娘性子軟,不會跟您生出隔閡嫌隙來。
橫豎阿耶阿娘住在京城這段時間,您往來走動也是同阿娘一處,就當瞧不見我阿耶便好。
要是真的心理委屈不受用,覺著他討厭,就去跟顧家阿舅說,讓顧家阿舅說他去。
我做晚輩的,他是為我出頭,我也不好替您說什麼。
便隻能勸您兩句,彆往心裡去。”
她又緩了一口氣“這趟進京阿耶是奉旨回京述職,是官家恩典,他在京城裡也待不了多久,過些日子就回河東去了,您彆理他就好。”
“看你這孩子說的。”
她這話反而把魏氏給逗笑了“方才勸我寬心的時候,說什麼寶令是我親侄女兒,我會想保全她也是人之常情,又說什麼以己度人的,這會子卻這樣說你阿耶。”
她低低的歎了口氣“你阿耶這人,我是沒太接觸過的,隻是他跟你阿娘來京時,我問過你顧家阿舅,大抵知道一些。
他著急是因為心疼你,我能理解。
況且今天就算是我去給寶令說情,你阿耶也隻是冷著臉,都沒對我說半句重話,我有什麼委屈不高興的?
至於你們父女兩個之間的事情,我是不摻和的。”
魏氏才又伸手過去,覆在裴清沅手背上,輕輕地拍著“我真是羨慕然哥兒這樣命好,能娶到你這樣的女郎。”
說起她和趙然的事情,裴清沅如今不抗拒了,便臉紅起來“您又說這個。”
魏氏見她不好意思,到底是年輕女孩兒,才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陪著她又說了會兒話,看著她吃了藥躺下休息,才從她這小院兒離開重回了前廳去不提。
·
卻說那頭趙行陪著裴高陽接上顧懷章,三人一行進了宮。
晉和帝這些日子病了幾場。
從前他身強體壯,可是自從鄭家出事,趙奕被廢,皇後跟著去了之後,他身上的小病小痛就再沒斷過。
禦醫們靜心調養,貞貴妃也仔細照料,可他是身心俱疲,禦醫說是心結,得慢慢調理。
福寧殿中熏了香,清甜的。
晉和帝見他們進殿中,放了手上的奏本,也沒管趙行和顧懷章,隻問裴高陽“朕聽李福說你是為你家女郎墜崖的事情而來,事情查清楚了?”
裴高陽拱手拜禮,晉和帝既然問了,他便也不拖遝,回了一聲是,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回稟給晉和帝知道。
不過也沒說的那麼麻煩。
挑挑揀揀的,把重點的地方,不能回避的地方,一一回稟了。
晉和帝聽完也隻是皺了下眉頭“這樣的人家,把好好的女孩兒養成這樣——”
嬌縱,溺愛,無所不依。
為那點兒心存愧疚,釀成今日大禍。
他是見過裴清沅的,也知道那是個很出色的女郎。
當初她才來盛京不久,鄭氏就動過心思,他其實也讚成。
但大郎沒那個福氣,他總不可能真的跟郡王府搶兒媳婦。
如今弄成這樣。
晉和帝冷嗤了聲“這可不是單純的女孩兒家爭風吃醋的事情。”
他才斜了眼風去看趙行“你怎麼說?”
“她是閨閣女孩兒,卻同朝廷勾結,先前趙奕跟鄭家作惡多端,她就算不知,也該明辨是非,偏偏是同趙奕狼狽為奸,下毒手,也是二人商量好的,這是沒成事,裴大娘子福大命大,保全了性命,趙奕和鄭家又壞了事,若不然,真的叫她做成了,兒臣以為,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