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要說生得漂亮,有時候是真的有好處吧?
譬如顧行之。
他和大公主一段姻緣,從結果看來,就是從他這張臉上得來的。
顧行之抬眼看了看天色。
這會兒還不到正午時,今日天光又好,並不是個會下雨的樣子。
他稍稍拉緊韁繩,嗯了一聲,沒多說彆的,掉轉馬頭,往後麵去。
馬蹄聲嗒嗒,卻不快。
趙曦月坐在馬車內,聽見馬蹄聲在車外停下,把側旁小簾拉開些,探頭探腦往外。
果然見車外高頭大馬,顧行之一身滄浪色長衫,端坐白馬上。
她眉眼彎彎的,唰的一下把簾子放下去。
顧行之皺了下眉,剛要叫她,她已經又撩開簾子,還從裡麵遞出那隻白皙的小手。
手心上放了個果子。
洗乾淨的果子,放在車內的小屜裡,已經是十月的天,但是為了保存這些果子,仍舊拿冰鎮著,保鮮用。
她不叫奴婢們經手,自己拿出來的,小手碰著了冰,有些紅彤彤。
“渴不渴?吃個果子,這個好甜,我剛才吃了好幾個了。”
聲音也是最甜軟的。
顧行之眉目舒展開,眸中閃過柔軟,從她手心接走,握在手裡沒吃“太冰了,公主少吃幾個,仔細吃多了肚子不舒服,也不要自己拿,都是存放在冰鑒裡的冰,看看公主的手,指尖通紅,就算要吃,讓丫頭給公主取出來就是了。”
趙曦月撇嘴“改口。”
顧行之不說話。
趙曦月虎著臉瞪他“你是不是跟著我出來打算氣死我的?”
“公主慎言。”
顧行之還是不改口“禮官說從前公主回陳郡,都是吃了中飯才離京,所以剛好黃昏時分抵達前麵的驛館安置下來。
今天出發的太早了,這會兒要去驛館,後半天就不趕路了。
要是趕路,得明天才能到前麵驛館,今夜若要休息,得在官道旁安營紮寨,或是睡在馬車裡,讓臣來問一問公主,是繼續趕路,還是到驛館歇腳。”
趙曦月一拍車廂內壁“停車。”
她語氣不善,趕車的小廝片刻也不敢耽擱,勒緊了韁繩就把馬車穩穩當當的停了下來。
她一停,整個隊伍都要停下來。
顧行之索性也不動,坐在馬上,陪在她車外。
禮官在前麵看著,抹去鬢邊的冷汗。
這真是青梅竹馬啊?
往常他隨大公主回陳郡,大公主可好伺候了,最好說話不過。
這回顧二郎同行,他本來以為有顧二郎在,大公主肯定更高興,更好說話。
可怎麼才出城不多會兒,就鬨彆扭了呢?
“你上次回來,我跟你說好了的!”
“那是公主單方麵與臣說好,臣並未答應。”
顧行之語氣中多有無奈。
趙曦月氣的臉色都變了“你回京吧!我不用你陪我去陳郡了!”
“這恐怕不行。”顧行之眼底隱有了笑意,“官家發了話,派了手諭,臣現在回京,等同欺君,陳郡一行,臣必得陪公主一道,隨侍左右。”
他說隨侍左右,趙曦月沒由來要臉紅。
可她就是不高興。
“你先改口,不然今天咱們就在官道上耗著,不走了。”
她永遠是孩子脾氣。
顧行之低著頭去看,她已經把簾子完全掀開,整個人趴在窗戶上,恨不得探出來半個身子。
麵色不佳,語氣不善,更像是要衝出來抓著他打一頓,恨不能咬上兩口的樣子。
“公主,此處人多。”
“你們都下車,到……”
“昭昭,彆鬨了。”
趙曦月,乳名昭昭。
晉和帝親取的。
公主從曦,月光柔婉,晉和帝給她取名曦月的時候,就定了昭昭做乳名。
不過她慢慢大了之後,就不讓人叫她的乳名。
晉和帝和趙禹兄弟一向以為是她年紀大了,臉皮薄,覺著父兄總叫她乳名,她老跟個孩子似的,沒長大,所以改口叫阿月。
卻不知她私下裡都是纏著顧行之叫昭昭。
顧行之不肯,她就要使性子。
其實顧行之很寵她,什麼都順著她來。
就是有些時候太規矩了,不想留下話柄給人指摘。
顧行之翻身下馬,站在馬車外,能與趙曦月平視對上目光。
趙曦月的臉色果然緩和不少“你老這樣,什麼人多人少,我十歲那年父皇就賜過婚了,你是我的駙馬,誰敢說什麼?公主長公主短,你是外人嗎?我是不相乾的大公主嗎?”
顧行之搖頭說不是,到底遞了一隻手過去,落在她發頂,輕揉了兩下,安撫著“我記下了,儘量改正,你彆鬨脾氣了。”
他說趙曦月鬨脾氣,趙曦月也不反駁。
旁人若說這樣的話,她非要鬨翻天不可的。
他說儘量改,而不是一定改,趙曦月也不生氣。
這人就這樣。
他未必能夠做到,從不誇海口。
答應了她的一定會做到。
做不到的也不會敷衍著應下。
趙曦月衝著他哼了聲“反正我有法子治你,總能讓你改口過來,再不叫錯。”
顧行之心下無奈,收回手,又問了她一遍“繼續趕路還是去驛館?”
問完了,他又握了握手心裡的果子,替趙曦月做了決定“去驛館吧,也不急在這半日,你吃了這麼多的冰果子,彆真的鬨肚子,雖然有禦醫隨行,可真要是不舒服起來,安營紮寨或是睡馬車,都不如在驛館下榻舒服。明日一早再動身啟程,我方才算過了,自此再往前走,便不拘時辰,一路到陳郡,基本上都能住驛館了,耽擱半日也不礙事兒,不趕路了。”
趙曦月也不生氣,反而順著他的“那就聽你的,去驛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