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慢端著一盞茶水,輕輕撥弄著茶蓋,若有所思。她琢磨了一會兒,才說“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就如了弟弟的意思吧。如果後天就要成親,那明日要辦的事情可就太多了。縱使旁的事情可以交給跑一趟,支會一聲,免得之後旁人拿這事往扶妾的罪上拐。一道折子遞上去,總要惹麻煩。按律要有一至三年的刑期。”
華陽公主點點頭,認同江月慢的話。她歎了口氣,道“這些破爛事,還不是因為秦簌簌那個瘋子指使江雲蓉那個傻子!”
這兩個人,在華陽公主心裡已經蓋上一瘋一傻的論斷。
一提到當初秦簌簌使手段買了月皊的身契,將人放在了江厭辭身邊,才將事情鬨到如今情況,華陽公主就生氣。
月皊若是個不為人知的,事情要好辦許多。鬼使神差給她弄個新身份再娶回來就是。雖也有風險,可總是一條路子。
可整個長安城沒有不知道月皊,這就將換身份娶回來的路子堵死了。
聽華陽公主提到秦簌簌和江雲蓉之後便沉默下來,江月慢想了想,勸“我知道母親氣這事兒,可秦簌簌住在宮裡,一年到頭也不見出宮幾次。這平日裡接觸的機會都沒有,母親若想治她,未免太顯眼了。”
至於江雲蓉,江月慢連提都沒提。她清楚母親估計也不會再把江雲蓉怎麼樣。前幾日江月慢偶然看見了江雲蓉,被休棄之後她形如枯槁,如今眼神變得越來越呆滯。江月慢懷疑江雲蓉如今腦子裡出了問題。
華陽公主冷笑了一聲,道“秦簌簌又不可能永遠住在宮裡。李淙不是太子了,這個瘋子不會老實的。等著吧,她很快要活躍起來了。”
江月慢點點頭,再言“明日會很忙,今日已經不早了。母親不若早些安歇吧。”
華陽公主還未來得及回話,馮嬤嬤帶著觀嵐齋的侍女白沙進來傳話。
“婚期改成五月三十了?”華陽公主意外極了。明明今天下午她拿出一百個理由來勸江厭辭說得口乾舌燥,最後不僅沒勸動人,還將原本五月初八的婚期改成五月初七了。
江厭辭怎麼又突然改口了?
她再三問了問,確定自己沒聽錯。她板起臉來,詢問“是月皊勸動他了?”
白沙搖頭“奴婢不知。”
頓了頓,白沙又小聲補充了一句“聽吳嬤嬤說好像是的。”
華陽公主無語極了。她現在就很是後悔下午時浪費的口舌,早知道直接讓月皊勸就是了。
江月慢莞爾,微笑著說“不管怎麼說,這也是好事。不那麼匆忙了,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華陽公主也鬆了口氣。這樣自然是更好。
“那我先回去了。”江月慢站起身。
華陽公主點點頭。待江月慢走了,華陽公主回過頭,從開著的窗戶望出去,看見沈元衡站在院子裡等江月慢。江月慢朝他走過去,也不知道說了句什麼,他立刻扯起嘴角笑得燦爛極了。
看得華陽公主直皺眉,又忍不住覺得好笑。她搖搖頭收回視線,心裡頗有些感慨。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沈元衡會成為她的女婿。
華陽公主再一琢磨,這一女一兒的婚事,還真是給她一個比一個更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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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午,江厭辭將月皊背回來的臉色實在太難看,消息很快傳遍了江家上上下下。等到傍晚時,下人從榮春堂一趟趟出來,著手準備著大婚之事。江家上上下下這才知曉江厭辭居然要和月皊成親。
這事兒,頃刻間在整個江家掀起了軒然大波。
不管是年邁的江家老太太,還是年紀不大的各處侍女,所有人都驚訝極了,恨不得丟開手裡的事情,紛紛議論起來。
“這不糊塗嗎?”老太太氣得直咳嗽。她原本就和華陽公主關係不大好,自從華陽公主回到長安,她本已年紀大了,越發深居淺出,隻偶爾讓身邊的婆子喊江厭辭過去坐坐。這回江厭辭離京半個多月,剛回來,她還沒來得及讓人把她的寶貝孫子喊過來坐一坐,就聽見這個事兒。
“我不同意!”老太太握緊手中的拐杖使勁兒地創了創地麵。
身邊的侍女趕忙這個給她端茶水,那個給她順氣,還有甜聲勸著讓她注意身體。
三房裡的人心情各異。
江三爺和夫人將下人們都趕了出去,躲在屋子裡悄悄說話。
“雖說三郎沒有正妻,可月皊以前是給三郎當過妾的。這事兒,會不會有人告發啊?如果有人參這麼一道子,就算華陽公主能將事情壓下去,免去牢獄刑責,可還是會連累咱們家聲譽吧?”三夫人愁眉不展,“這好日子不過,乾什麼要去惹麻煩呢?真是不懂!色迷心竅了?”
三夫人急得去拉江三爺的袖子,連連追問“這事兒還有回轉嗎?老太太不能同意吧?要是老太太不同意的話……唉,可是看這意思,華陽公主是已經同意了?她怎麼想的啊?不理解啊……”
江三爺沉默著沒有吭聲,可是他的一對眼珠子卻轉來轉去。當江厭辭剛回來的時候,他曾想過這爵位明麵上讓這侄子繼承,而他實際上掌了江家。就算江月慢當初回來時要回了掌事,他也沒當回事,畢竟江月慢是個女人,早晚要出嫁的。
可是他沒有想到江月慢婚事有變,竟然招婿不出嫁!再後來,江厭辭高中,江三爺心中更是一涼,想要實際掌權的心思便歇了大半。
可如今江厭辭要和月皊成親了?這樣不合禮法的事情若真的發生了,他是不是可以從中圖謀些什麼?
江雲蓉從東籬口中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愣了好一會兒。她呆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銅鏡中麵色蠟黃的足跡發呆。
孔承澤如今因為她病得厲害,她不僅毫不在意還要再嫁如意郎君?
許久,她忽然拂袖,將梳妝台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拂到地麵。
一陣劈裡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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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裡的人都會有什麼反應,月皊心裡清楚。甚至不僅是府裡的人,外麵的人日後會怎麼議論,她也能猜個大概。
這些事情,在過去寒冷的日子裡,她已經反複想過了很多次。
所以,當她終於點頭時,才會覺得自己自私。
隻不過眼下並不是去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坐在江厭辭身側,將治療外傷的膏藥抹在指腹上,小心翼翼地塗在江厭辭臉頰上的傷口。
“淺淺的一道,應該很快就能好。”她軟聲碎碎念著,“月底的時候肯定能好的!”
“好啦。”她收回手,拿了一旁的雪帕子,一邊反複蹭著指腹上粘的藥,一邊嘀嘀咕咕“怎麼身上不是這兒有傷就是那兒有傷,這也太不小心了。”
月皊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頭,覺得隻用帕子不能將指腹上粘的藥膏都擦淨。她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水盆前去洗手。
江厭辭看了她一眼,迅速拿起搭在水盆邊緣上的濕帕子,飛快地用濕帕子蹭了蹭自己的臉,將臉上黏黏糊糊的藥膏蹭去。
這麼一道淺淺的傷,實在不值得上藥。黏黏糊糊不舒服。
不過月皊的手指頭柔壓的感覺倒是很舒服。
月皊洗洗完手轉過臉之前,江厭辭已經將帕子搭了回去。
江厭辭熄了幾盞燈,隻留一盞。光線暗下來,月皊便看不出來他臉上的藥膏被蹭掉了。
月皊回頭,說“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江厭辭抬抬眼,一言難儘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