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沒法活著回去。
或者說,這座山裡的所有生靈,乃至於深埋山間的靈脈,一切蟲魚鳥獸,一切花草樹木,人,妖,精,怪,今夜都將被陷入一場盛大的血祭。
身後的弟子艱難地抬手觸了觸風師兄,嘶啞顫抖的嗓音令風逸的神誌暫時清醒,不耐煩地回頭,艱難地揮揮手悶聲問道“何事?”
對方的聲音沙啞而遲緩,對方的容顏褶皺而蒼老,對方的一頭青絲,已經變成灰白的顏色,隻是與那位少女的頭發比起來,是死寂的,乾枯的,稀疏而無有魅力的。
風逸的理智已經被嚇得全部回歸,他拔腿想跑,卻發現全身無力,靈力流逝的速度百倍千倍的加快,令他的一切動作都像是慢放。
原本他還有點小心思的師妹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瀕死的老婆婆,竭力地扯出一個艱難的微笑
“風師兄其實我你快跑”
他最後看到的,是自己顫抖的、死皮層層的、枯黃的雙手。
詭異的波動從少女身上傳出,覆蓋整座常山。
星汲。
凡人所不能見的生命力、精神力、靈力,全部被吞噬而去,少女像是一個黑洞,妖異的灰白長發充斥著死亡的不詳。
波動過處,生靈血肉枯槁,草木枯萎凋謝。
直到掠過山中一座洞府,方才被擋了下來。
蒼老的咆哮含著神魂衝擊激蕩全山
“誰敢抽取常山靈脈?!”
洞府中一名嬌美少女瑟瑟發抖。
她隻著了一件褻衣,曼妙的身姿儘顯無疑,隻是與人類相比,她長著一根老虎尾巴,兩隻毛茸茸的獸耳與額頭的“王”字表明這是一位虎妖。
看著倒在地上被抽儘精血的豹女,她眼中閃過一絲悲涼。
妖物臣服王者是天經地義的,但是對方根本沒把她們當配偶,原本是山中兩位妖大王,隻能任人褻玩,被采陰補陽,修為大損。
麵容陰翳的老者憤怒地起身,渾身赤裸,妖嬈的豹女屍身從蒼老卻還算強健的身上無力滑下。
原本她還能活很久,但是方才的波動徹底激怒了老者,使得她提早結束了悲哀的妖生。
湖中的美麗少女皺了皺秀美的眉梢,布下一道屏障,瞬間消失在原地。
還在洞府中的老者渾身汗毛倒豎,死亡的威脅感瘋狂傳來,本能地喚出自己的陰陽蟠射出一道死寂的流光襲向洞口。
流光所過之處層岩銷蝕,無聲無息的腐蝕這觸碰的一切,虎女驚恐地看著,這道流光足以滅殺十個她,那個神秘人會是對手嗎?
無物不蝕的死光到達那道窈窕身影的周圍,卻像是被什麼吞噬了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陰翳老者瞳孔一縮,雖然是臨時所為,但也有分江境兩重天的威力,打上去卻如同泥牛入海,半點反饋也沒有。
一個簡單的判斷在腦海中浮現。
他絕對不是對手,必須得跑。
摸出一張遁符,心疼不已的注入靈力開啟,卻沒有半點反應。
他的心瞬間沉入穀底。
這張遁符可隨機傳送數裡之外,涉及空間奧妙,相當珍貴,花了不少心思才弄到手,絕對不是風逸儲物袋中那張劣等遁符可比的,然而卻沒有半點反應。
禁錮天地。
他咽了口唾沫,向著洞口被淹沒在灰塵中的玲瓏身影低頭恭聲道“大人我無意冒犯,多有得罪,老朽所有,任您索取。”
心中苦澀不堪,看身段是名女子,莫非是見自己囚禁兩名妖女練功前來行俠?可是汲取常山靈脈與生機,也完全不像是正派所為。
灰塵散去,對方的身影顯現出來。
老者抬了抬眼皮,悄悄瞅了一眼。
隻一眼,就令他血氣上湧,身下還沾著豹女精血的玩意,立時膨脹起來。
對方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死亡的威脅令他迅速冷靜下來,狠下心來拔出一把白骨匕首,對準下身一割。
強忍著疼痛說道“大人小的無意冒犯!”
少女的表情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湛藍的眼眸中真的有星辰閃耀。
眉心死兆星印記閃耀刹那,抬起玉手對著洞內虛握。
老者瞬間感覺渾身不受控製的漂浮起來,那具豹女屍身與愣神的虎女一齊被送至空中。
想要開口卻無能為力,少女冷漠地狠狠一握。
星火。
老者痛苦地掙紮著,血肉無聲無息的燃燒。
虎女痛苦的麵上卻露著一種解脫似的暢快,看著老者漸漸無力的掙紮,隱約有種報複的快感。
血肉燃儘,白骨成灰。
一顆金丹閃閃發光,靈韻十足的懸浮在空中。
少女一步踏出,已經隨著金丹回到小湖上。
具象化的黑星將一切能量吸納而來,形成一團閃著星光的物質在空中變化著形態。
一把將金丹投了進去,頓時劇烈燃燒起來。
最後隻剩下一道奇異的靈光,若有若無的在空中漂浮著,左衝右撞,想要破開無形的屏障。
原先的麵無表情已經消失,少女柔情似水的輕撫骷髏的麵容,靈光隨著她的意念覆蓋上骷髏全身。
活死人,肉白骨。
少女輕輕抱著生機漸漸煥發的骸骨,月光無言的灑下。
除了這裡,整座常山再也沒有任何生息。
靈脈枯竭,生靈死儘,山川凋敝。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我亦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