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商天下!
元盼盼所在的院落隻是小小的一方,同隔壁胡莒南家三進的大宅院放在一起,顯得有些小氣。但也隻是小氣一些,卻並不寒磣。院落裡麵有很多精致的盆栽,地麵乾淨整潔,倒是看得出來,即便是小家,主人也是頗費了一番心思打理的。
當然,從先前元盼盼費力地擔水舉動來看,做這些事情的,大概也不是她自己,應該是她已經死去的母親,那個叫元氏的女人。
隻是眼下吸引了許宣的目光的,卻並非這些。
他望著院落裡的一口井,目光順延過去,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那邊元盼盼的身影在井邊微微怔了怔,表情上露出一抹哀傷。隨後將手中的木桶放下來,顫抖著手在井沿的地方輕輕的撫摸著。看她的姿態,仿佛那不是石製的井沿,而是在摸人的臉麵。
見得這般情景,一些事情,在許宣心中也開始清晰起來。看來那個叫元氏的女人,便是在此處投井身亡的。
這般的想法之後,一抹疑惑開始慢慢爬上心頭,隨後就有些無法遏止。
那邊女子臉上淌下兩行清淚,日光照耀在她的臉龐上,有些盈盈的光澤。這般呆然的片刻,從她神情臉色上看,大概是因為憶起了某些往事,傷心淒然的感覺更明顯了一些。
南國的冬日雖然寒冷,但依舊會有一些耐冬的鳥兒時時飛過來,也不怕人,在井沿上停了停,“啾啾”的鳴叫幾聲,旋即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元盼盼回過神來。很多時候,女子流淚之後的最直接反應便是怕人發現。即便眼下空落落的院子裡並沒有人在,但她還是下意識地擦拭了眼淚,目光四顧之下,便看到了門外書生的身影。
他也就那般站在日光下院外的巷道裡,緊鎖著眉頭朝這邊望過來,臉上是古怪而疑惑的表情。
四目相對,元盼盼明顯怔了怔,素白的衣裙被偶爾吹過的冷風撩動,看起來有些楚楚可憐的感覺。隨後的反應便是快步走到門邊……
“嘭!”
門被人從裡麵關上,聲音傳過來的時候,有種惡狠狠的感覺。
“嘖……”自女子望見他開始,到得關門,其間並沒有太久的間隔,許宣的目光落在緊閉的院門上的幾個微小的蟲眼上,隨後搖了搖頭。
隻是疑惑的情緒,並沒有因此稍減。
事情……有些不對。
那日同許安綺的一席談話,讓他對元盼盼也有了一些認識。這些認識雖然算不得多深入,但是也能夠在心中勾勒起一個大致的形象。而另外的,關於那個叫元氏的女人,以及她的一些事情,反倒讓他有些印象深刻。
這樣一個單親家庭裡,作為母親的元氏舍不得女兒吃苦,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即便這些努力令旁觀者有些唏噓,但她確實是做到了。從先前元盼盼擔水的舉動來看,她應該也確實不曾有過多少粗活的經驗。即便家境不富裕,但她確實是不曾吃過苦的。眼下,母親離世,麵對生活,她才不得已自己承擔這些東西。
隻是,作為母親對女兒的愛護,元氏對元盼盼的嗬護也不是一天兩天。因此,在她忍心拋下自己的女兒赴死這件事情上,很多人都有些無法理解。當然,這個可以用她對於賁用情至深來解釋。於賁既死,她也就生無所戀。
這個從道理上是可以講通的。
但是,從這些年她的舉動中也可以看出來,對女兒的愛,並非敷衍。而且,這種情感一天天地堆積下去,並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概括的,自然也並非說放開便能夠做到。退一步說,即便她因為於賁而赴死殉情,即便她舍得拋下女兒,即便她選擇了自殺……
但為什麼會是在這裡?
許宣抬頭望了望日光,心頭的某些疑惑,到這一刻才到達。
“元氏對盼盼的愛護,有些時候簡直令人匪夷所思。記得小時候,一次大雨傾盆,盼盼想吃冰糖葫蘆,當時她冒著大雨去買回來。因為淋了雨的緣故,後來病了一段時間。當時盼盼不懂事,過了幾天想要吃,她那時候病得厲害,卻依舊去買了回來。”
“她常常對人說,盼盼是她心頭掉下來的肉,即便她死了,也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
耳畔回憶起許安綺的話,在她的印象當中,元氏應該是這樣一個人。
在很多地方古老的習俗裡,死了人的井是應該被廢棄的。元氏在家中的井水裡自殺,不僅意味著某種不祥,更重要的原因還在於元盼盼今後隻能從更遠的地方取水。這同她對女兒一貫的嗬護行為,並不一致。
她說過死都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受委屈的……
時間過去,巷道裡偶爾有行人打他身邊過去,見他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裡,皆有些疑惑。一些孩子打鬨著圍在他身邊跑了一圈,他也隻是看了幾眼,並沒有多餘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