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落雪無痕(六)_徽商天下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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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落雪無痕(六)(1 / 1)

徽商天下!

燈火掩映之中,張先生眯了眯眼睛,隨後伸手在桌上一本原本在看的書籍角頁處折了個耳朵,從容地將書合起來。桌角的地方擺著硯台,墨跡還沒有乾。他從筆架上取下毛筆的,攤開一張毛邊紙。毛筆在硯台裡吃飽了墨,隨後在硯台邊緣舔了一下。待到移到紙麵上的時候,還是有些遲疑地頓了頓。

程子善注意到他的動作,心情在某一刻提起來。這一筆落下去……

劉大人啊……他皺緊了眉頭,將腦袋緊緊地低下去。這個時候自己的情緒,是不能讓人看見的。

張先生的遲疑並沒有太久,隨後毛筆在紙頁上劃過,簡簡單單地寫了幾筆,就被重新擱放在筆架之上。程子善眼角的餘光注意到,那張紙頁已經被交到黑衣人的手中。隨後,那人將紙頁收好,衝張先生拱拱手,朝後退了幾步,待接近程子善的時候,才將身子轉過來。小小的細節,便能看出對方對張先生的敬畏到了何種程度。那人朝程子善斜了一眼,隨後出門去了。

這個時候離得近,就更能注意到對方眼神中的那抹遮掩不住的狠戾。這樣的人,居然在他家裡出現了……程子善隻是同他稍稍對視了一眼,便重新將目光轉到一旁,落在房間的角落裡。

門被推開,古舊的聲音傳入耳中,白雪映著月色,房間裡稍稍亮了亮,隨後又暗下去。程子善凝神聽了片刻,腳步聲隻是在屋簷下的走廊稍稍持續了一陣,便消失不見了。

於是心頭難免有些疑惑,這樣幾步,似乎連院門也不曾出去,怎麼就沒有動靜了?但是隨後屋頂上傳了一陣輕微的響動,瓦礫“嗶哩、嗶哩”地聲音傳來,他才有了一絲明悟。這樣的人,高來高去的……

果然……

劉守義、程家……這樣的想法不斷在程子善腦海裡盤亙。從眼下形式來看,張先生似乎要對劉守義動手。對於這樣的爭鬥,他知道背後有著一個叫五峰遺寶的東西。但是,僅是為了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某非真的值得將事情做到這一步麼?

若是事發,程家如何自處?程家如今已經陷在困境裡,左右支絀,若是再遇到這樣事情被牽連,那麼有些不好的結果,就真的是毫無疑問的事情了。反之,就算真的成功……嗬,這樣的成功,最好還是不要有了吧?

一時間他便陷在這樣的情緒裡,有些出不來。

有積雪從屋簷下墜落了一篷。砸在屋簷前的地麵,“嘭”得發出一聲輕響。突然的響動,讓程子善回過神來,那邊張先生正望著他。燈火搖曳,恍恍惚惚的感覺。

深深地吸了口氣,空氣因為先前門被打開,滲入了雪夜裡的一絲寒冷,有些刺骨的感覺。但這個時候,之所以覺得冷,更多還是因為心中的恐懼。

“先生這是要陷程家於不義……”強行按捺住心頭的情緒,他望著張先生,神情複雜地說了一句。

房間裡很安靜,因此話語聲是清晰的。但是張先生卻仿佛不曾聽見一般,信手拿起桌上的書籍,隨意地翻閱起來。仿佛先前在他這裡所做出的某個決定,隻是一件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書頁聲輕鬆地響起來,在程家眼下慌亂的氣氛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門是微微敞開著的,從屋裡望過去,院外也有燈籠的光芒。有些屋子裡人說話的聲音,討論的聲音,或是爭吵的聲音,都能隱隱約約地聽見。

“為什麼?”這個時候心中的恐懼稍稍散去一些,程子善的聲音帶著壓製不住的怒意。如果說平日裡,高深莫測的張先生給他的感覺是敬畏,那麼眼下的事情發生之後,敬畏雖然並沒有消失,但是他也鬥膽地質疑了一句。

這簡直是要將程家往死路上逼。

張先生的目光在書籍的某一頁定格了很久,才緩緩地翻過下一頁。雖然表情是雲淡風輕的,但是這個時候他心中自然也不會特彆平靜。這個時候程子善質疑話語響起來之後,他將書平放在桌麵上,伸手在上麵將書壓平。

“生氣了?”

目光望著程子善,臉上依舊是那副高深莫測的笑容。

程子善低了低頭,隨後抬起來“晚輩隻是搞不懂,真有必要做到這一步麼?那可是朝廷命官!隻要出一點差池,先生或許不懼這些,但是這些對於程家而言,便是……萬劫不複。”

風從門外吹進來,整個房間裡溫暖的氣息已經被吹散了,燭光猛得搖曳起來,似乎隨時都會熄滅掉。

“去把門關上。”張先生點點頭,這般說道。

程子善依言過去,推門之間古舊的聲音讓人的牙根有陣泛酸的感覺。張先生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來,波瀾不驚。

“朝廷命官,是很難殺……但是又不是一次做了。”

程子善轉過身,有些驚駭地朝張先生看過去。謀殺朝廷命官,這種天大的事情,原本認為已經很難以置信了……但是在他那裡居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麼?

“五峰遺寶對於劉守義來說,或許並不算什麼,但是對我而言卻意義重大。岩鎮現在很亂,令狐楚帶著錦衣衛過來,還有其他的幾隻小老鼠……但是我並在意這些。我所擔心的,僅僅是劉守義。”

“此人不好對付,雖然他眼下隻是區區一個縣官……我之所以按捺了這麼久,就是因為顧忌他。若不是他,又令狐楚算什麼?原本就想殺他的,但他身邊時刻有高人護持,因此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

“機會不是什麼時候都能遇到的。人活著,就應該把握機會。你說呢?”

張先生的說起這些,語氣略微感慨。但是對於程子善,他並不理解張先生所說的機會到底是什麼,他隻是考慮這此事對於程家的影響。

“先生可有想過程家?”程子善咬咬牙,到了這一步,他也沒有什麼顧忌了“一直以來,程家待先生不薄,對於先生的要求,程家是有求必應的。雖然這些東西對於先生而言或許不足掛齒,但是程家自問並沒有虧待過先生……家祖將先生奉為座上賓,極為敬重……先生有考慮過此事對程家的影響麼?”反反複複的,程子善將這些話說出來,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情。

張先生將燭台朝自己身前移了移,先前冷水吹進來,屋裡有些冷。他伸出雙手籠著火焰,反反複複地烤著。

“嗬,程家……”張先生看著眼前程子善年輕的臉,有些意味莫名地重複了一遍,隨後搖了搖頭“程君房敬重我,你可知是為何?”

便在程子善沉默間,張先生的話又一次響起來。

“因為沒有我就沒有程家啊……”

程子善原本有些陰沉的臉色,因為這句話,陡然間愣住了。

“徽州墨業這個行當存在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先前那個許宣所搞出來的墨展你也去看過,知道這個行業是怎麼到得眼下這一步的。在原本的徽墨行當裡,並沒有程家的地位,你莫非不知道麼?”

張先生似笑非笑地看著程子善,而這個時候,程子善臉上的表情依舊保持著片刻之前的驚愕。

“程家的崛起,要感謝羅家……那個時候嚴閣老倒台,羅家被牽連進去,整個徽州墨業亂作一團……而在那樣的情況之下,程家不過是隻有一間製墨的小作坊的小墨商而已。當時比程家厲害的墨商,汪家、曹家、鄧家……多不勝數。一大批同羅家有乾係的墨商受了牽連,在那樣一個混亂的時候,隻要有實力的,誰都想待羅家而起……但為何偏偏是在當時實力微弱到幾乎無法進入視線的程家?”

張先生緩緩地說著這番話,時間過去,程子善臉上愕然的神色已經平複下來,但這也隻是表麵,在他的心中,驚駭其實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程家製墨的曆史可以追溯到弘治年間,但是一直沒有特彆的成就。直到嘉靖年間,作為當時徽州墨業行首的羅家倒台之後,程家才在極短的時間內,從一個小商賈,成為徽州墨業的領頭,統一了徽墨當時混亂的局麵。

在程子善這輩人裡,這些事情原本都是祖輩輝煌的事跡。當時做這些事情的,正是程家如今的家主程君房,他的祖父。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事情不是這般簡單。程家的崛起,並非是因緣際會的巧合……其中,還有彆的原因。

“程君房本人的墨道上的才華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若無我錢財,以及關係……程家恐怕到現在,依舊是底層的小商賈,而不可能做到徽州墨業行首這一步。”

“這些年,程家背後的支持者……一直是我。”張先生說到此處,稍稍換了一個姿勢,好整以暇地望著程子善“程家隻是我當時布下的一步閒棋而已……隻要我不想繼續,程家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程子善身子微微顫動一下,隨後張先生的聲音又響起來“不過,事情還沒有到那一步……這件事情之後,程家的麻煩我來擺平。至於那個許家……全家上下六十九口,我可以一夜將其抹去。”說話人是輕鬆的語氣,但是聽話者,這個時候卻已經深深地沉默。橫豎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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