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仙樓裡,柳兒在桌前坐著,修長的腿斜斜地並起來,右手撐在腦袋上,有些百無聊賴地望著搖曳的燈光。小二們都睡下了,寬敞的廳堂裡,隻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今日白日裡發生的事情,讓她有些睡不著……跟隨著許宣去過花山,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個來回的她,清楚地知道許宣所麵對的一些事情,遠不是表麵眾人看起來的那樣。
他還沒有回來……少女朝著門口的方向看了看,這個時候,門是緊關著的,自然也看不見什麼。自從知道許宣從臨仙樓要了馬車之後,她就一直坐在這裡等著。街道上偶爾有腳步聲響起來,她心中希冀著書生的身影出現在那邊,將門推開,笑著和她打招呼。
下一刻,門真的被推開了,許宣帶著幾分疲憊的身影走進來。望見桌旁的柳兒,微微愣了愣,隨後笑著打招呼道“還沒去休息?”
這樣的問候聲,卻並沒有得到回應。
柳兒大大的眼中直直地望著他,似乎沒有了焦點。過的片刻,她將腦袋低下去,苦惱地搖了搖頭,許宣聽見她聲音低低地說了句“都出現幻覺了呢……”
許宣稍稍愣了愣,露出幾分無奈的表情,少女再一次抬頭……隨後臨仙樓裡響起了一聲驚喜的呼聲。
……
第二日的時候,太陽並沒出來,天氣有些陰沉。這樣的變天其實淩晨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不知道何處來的雲密密地聚集在一起,黑壓壓的盤亙在人們的頭頂之上。不過也隻是這樣了,氣溫並沒有因此降下來。反倒在雲層的保溫作用之下,早晨連霜也未結。
臨仙樓推出“自助餐”的消息已經傳開了,這樣類似白撿好處的事情,並不需要刻意的宣傳,就能讓很多人知道。原本擔心在臨仙樓遇到意外的人們,在知道臨仙樓有錦衣衛的背景之後,也都打消掉了心中的顧慮。
“連汪大人的兵馬都奈何不了的……”人們這般互相寬慰著,朝臨仙樓走去。
……
“這麼多人?”臨仙樓的小二們被眼前的場景震住了。在過去的一些日子裡,他們迎來送往,也算是見過不少熱鬨的場麵了,但是對於眼下拖家帶口來臨仙樓用餐的人們還是有些沒有料到。
有的人家,手中抱著嬰兒,拉著還在流鼻涕的稍微大一點的孩子,妻子扶著老母親跟在身邊,也朝臨仙樓裡來了。
橫豎一個人也就十文錢,即便在窮苦的人家,也並不算太大的數目。眼下到了年尾,馬上就要過年了,因此還是咬咬牙,試圖改善一下生活。
場麵是夠熱鬨的,但是卻並不美觀。衣衫襤褸的人們和儀表堂堂的書生混跡在一起,顯得有些滑稽。他們互不侵犯地安靜等待,而臨仙樓對於這些也是來者不拒。
既然沒存著賺錢的目的,隻衝著熱鬨場麵去的,那麼也就沒有將人往外趕的道理。唯一的問題是人太多了一些……於是臨仙樓方麵隻好出麵同附近的店家商量一下,席麵在寬敞的街道兩邊鋪開了。
天氣陰沉,但人們心頭的喜悅氣氛卻並沒有收到影響。很多窮苦人家,一輩子省吃儉用慣了的,麵對一些烤肉或是美食,猶猶豫豫地不敢下筷子。最後還是在其餘人的刺激之下,咬咬牙,狠狠心,用筷子夾了一口送如嘴中。這樣之後,幾乎要將舌頭吞下去。
沿街的一些店鋪裡,店家臉上也露出一些喜色。這些用餐的人,隨後也能給他們帶來不少的客流,因此也就沒有反對臨仙樓原本有些出格的舉動。有的店家甚至也參與到這樣的人群之中,變做飲食男女。
“虧本了啊……”元盼盼在臨仙樓裡,拿著算盤有些苦惱。聽許宣說,這樣的過程要一直持續到正月裡,那簡直太可怕了……得多少銀子啊,很多小二們都是這樣的想法。而來用餐的人們,則不管三七二十一。冤大頭有人做了,那麼自己隻要吃就行了。
隨後,有人新來的客人加入……一些消息開始在用餐的人群中蔓延傳播起來。
“聽說了麼?那個李三,死掉了……”有人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豬蹄,聲音含混地說道。
他這樣說完,聽話的人還來不及插嘴,身邊有人湊過去,手中拿著雞腿“怎麼沒聽說,似乎是昨晚死的,還有他的幾個手下……”
“被人殺掉之後,掛在樹上。那場景想想都有些瘮人……”
“說什麼,吃你的雞腿吧。”
這是一些對於事情本身不太關心的人,而另外一些因為先前在臨仙樓用餐被李三威脅或是戕害的人,起初覺得有些解氣,但是隨後想到對方已經是一個死人了,表情就沒有那般坦然了。
但是無論是什麼樣的態度,眾人也都知道,李三的死一定同臨仙樓有莫大的關係。這樣之後,心中最後的一絲顧慮也就消除掉了。反而看著臨仙樓並不算出氣的門麵,心中有著畏懼的感覺。
……
許宣從縣衙出來,表情帶著幾分複雜,想著以後每日都會來這個地方,就覺得心中頗有些壓力。
答應了老九跟著他學武藝,但是他本身對這個並沒有抱太大的期望。在前世,所謂練武要從娃娃抓起,已經是人所眾知的常識了。但他同老九提起來的時候,老九隻是表示無妨。
“外門功夫,注重這些……筋、皮、骨自然是練得越早越好。但是內家功夫,這些問題並不嚴重。當然,也不是不講究。練得早,日後的成就自然也高。你既然知道這個道理,就更應該勤快一些。”
對於這樣的解釋,許宣也隻好露出無奈的表情。
雖然是決定學武了,但是還沒有正式拜師,按照老九的意思,要等許宣將手頭的破事處理乾淨,然後隆重地做這些。
“這樣會不會太奢侈了?”
“反正你有錢,奢侈一點也是應該的。”
這樣簡單的對話之後,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今日過來,主要是聽老九主係統的講解一些類似入門須知的話。
比如學了武功時候,那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
當然,這也隻是說法而已,至於說這些話的老九本身有沒有做過這些類似作奸犯科的事情,許宣覺得恐怕也是有的。因此偶爾也會提出一些疑問。
“俠以武犯禁啊……”
“你算哪門子的俠?”一老一少,在縣衙後麵的院子裡坐下來,進行著這樣的對話。
……
而在臨仙樓熱熱鬨鬨的同時,岩鎮的其他酒樓也已經在有心人的安排之下,緊鑼密鼓的動員起來。
許家同意了程家的要求,落下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裴青衣醒過來,望著窗外陰沉的天空沉默不語。白素貞過來看了她一眼,說幾句話,隨後便走開了。
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麻煩的準備工作——岩鎮的牛也就那麼多,得過牛痘的人,要找起來也沒有那麼容易。另外讓她覺得有些難過的是,那隻叫阿黃的狗真的不見了。
鄭允明窗戶邊望著這白素貞走過去,隨後伸手將窗戶關上。一切都仿佛才剛剛開始,但是到得這一步,其實也已經醞釀了很久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