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人命(五)_徽商天下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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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人命(五)(1 / 1)

徽商天下!

“鄭允明的醫術師承名家,在杭州的時候已經小有名氣了,眼下來徽州府的原因雖然並不清楚,但是我覺得八成同那個白素貞有關係。這些日子,那女子的名聲已經傳開了。嘖……十裡八鄉,都快將其傳成觀音下凡。至於鄭允明……也有可能是因為本身的醫者之心,對許宣的所作所為看不下去而仗義為之罷了。”鄧宣明遲疑著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李賢隨意地翻了翻手中的紙頁,抬頭看了他一眼“這樣的話,你信嗎?”

“那自然……”鄧宣明扯過一旁的椅子坐下來,隨後搖搖頭“是不信的。”

“嗬。”

“不管他同許宣之間有什麼過節,但眼下對我們來說,都是好事情。”李賢低頭看著手中的書頁,口中說道“我們……也不能閒著了。”

……

玉屏樓門口,嘈雜的響動因為鄭允明的話,漸漸安靜下來。日頭到了正空,陽光溫潤的灑下來,隱隱得帶著一絲不屬於冬日的躁動。

丁正所要用來製止眼前混亂場麵的話終究沒有說出來,鄭允明的話說完,似笑非笑的眼神望過來的時候,他便已經明白,眼前叫鄭允明的年輕人似乎並不似先前所認為的那般,是過來拆台的。

他說出那番義正詞嚴的話,背後的目標居然是臨仙樓。這個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雖然有些不解其意,但就眼下的情況而言,卻是丁正最希望看到的。

“那個……是白大夫的師兄啊。”

“哦?是麼……白大夫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她的師兄,想來也不一般。”

“內子曾經去白大夫處問診,見過他一麵,醫術似乎也是不錯的。”

“那是自然,白大夫的師兄,能差到哪裡去呢?”

酒樓人群的身份構成素來複雜,有地位比較高的士紳,或者再往上一些也會微服出行的官員。中間的,還有一些讀書人或者商賈之流過來聚會。再往下,也有著一些平民。特彆是隨著“自助餐”在岩鎮各大酒樓的推行,三教九流,就有更多的人從西麵八方彙聚過來。

人既然眾多,消息的聚散就更加迅捷了。人群中這時候有人已經認出了鄭允明的身份,於是交頭接耳的討論聲一陣陣地響起來。

說起來,這還有白素貞的原因在裡頭。鄭允明隨著白素貞一道前來徽州府,在之前白素貞行醫治病的過程中,他也是出過力的。但是這個時候,聽人們說起他,都是擺在白素貞之後。仿佛是因為那個女人,他才有了眼下在眾人心中的地位一般。

雖然心中對於人們這樣的看法有些不太愉快,但鄭允明並沒有將情緒在麵上表露出來。在醫術方麵,以他的年紀而言,已經算是頗有造詣了。這些年來,疑難雜症經他手治愈的不在少數。但是即便如此,比起白素貞他還是要差上不少的。

這個是他自己也承認的事情。其他方麵先不論,僅在醫術上而言,他有著比較虔誠的態度。他能在這般年紀取得不小的成就,也同這種認真和誠懇分不開關係。

和白素貞成為師兄妹,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時間過得快,十年仿佛並沒有經曆多少特彆的事情,但就已經過去了。

對於那個白衣的女子,起初他或許也是有過攀比的心理的,但是來自天賦方麵的差距畢竟不好彌補,另一方麵,白素貞本人在勤奮之上不僅不會比他遜色,甚至隱隱的還要超出不少。他比對方不過,也是心服口服的。

但正是因為知道白素貞在醫道上麵的驚人天賦,他不忍心對方進入到一條歧路當中。嗯……那個許宣滿口胡言的模樣,細菌、抗體……這等亂七八糟的說法,一聽就不可能是真的懂醫術人,但是師妹偏偏那麼信任他。

鄭允明知道白素貞的性子,既然是她已經決定相信的事情,那麼輕易不可能動搖。

肯定是歧途,不可能有疑問的。因此,今天即便拋頭露麵,有些事情也是一定要做成功的。鄭允明心中想著這些,隨後朝四周的眾人笑了笑,口中說道“在下身為杏林中人,對於臨仙樓的舉動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今日眾人都在此,不如一同去臨仙樓尋個說法?”

在這個時代,大夫本身的經濟地位或許不算很高,但是在很多人眼中都是頗受人尊敬的。醫療條件落後的如今,人們生病受傷,所能依靠的就隻有郎中大夫們的醫術,這個從天子到平民都沒有什麼不同。庸醫或許也會有,沒有醫德的人也存在,但總體而言,杏林之中,兢兢翼翼的終究還是更多一些。

因此醫者救死扶傷的過程中在眾人心中的印象不斷積累,即便鄭允明年紀輕輕,但是也並沒有影響眾人對他所說話的看重。號召力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了。先是有幾個人遲疑著點了點頭,隨後走出來。緊接著響應的人越來越多。

“丁掌櫃,不妨同去?”鄭允明左右看了看響應的眾人,隨後轉頭衝著丁正笑了笑說道。

從鄭允明開口之後,丁正一直在一邊沉默著沒有說話。雖然從表麵上看,這個鄭允明的話顯得比較公允,眼確實是存了替眾人出頭的想法——或許這邊是他所說的醫者之心。但是就內裡而言,他總覺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味。

雖然說菜方是臨仙樓流出來的不假,但這並非一種主動的過程,責任終究隻是在那些竊取了配方的人——比如丁正自己——身上。而臨仙樓在這個過程中,也隻是不該用錯誤的配方來應對罷了,這僅僅是道義上的問題罷了。即便興師動眾,最終也不可能真的奈何臨仙樓。丁正相信,那個叫許宣的書生既然能夠做出這樣的舉動,那麼就一定能有應對的辦法。

這個鄭允明……若是一腔熱血、古道熱腸倒也罷了。但是丁正下意識地從他的身上感覺出了幾分陰謀的意思。這個並沒有特彆的依據,所依仗的都是他多年經商積累下來的一些算作經驗的東西,對一些反常的局麵,他總能把握住一些不尋常之處。也是憑借著這樣的敏感,他才能夠將玉屏樓從原先一個中規中矩的小酒樓,做到如今迎來送往,方圓百裡的行業翹楚。

心中這般想著,丁正皺了皺眉頭。

“既然湯兄死了……也應該去要一個說法。”沉默了片刻,丁正將事情在心頭盤算清楚,隨後也點了點頭。

畢竟是死了人的,隻要照準這一點做些文章,就能給臨仙樓帶來幾分被動。那麼……也就夠了。

……

豐樂河沿水的宅院裡,有下人們得了吩咐,急急地出了門,去往岩鎮的各處酒樓。在酒樓門口,他們穿過擁堵的人群,擠到掌櫃們的身邊低聲地耳語幾句。很多掌櫃們聽了一陣,麵色稍稍放鬆下來,隨後點點頭笑起來。過得片刻,掌櫃們在心中組織好語言,拱手朝著鬨哄哄的人群開始說話了。

“湯老板身死,去臨仙樓……”

“找首惡……”

“歸本溯源,配方的問題根源還在那個人。”

“我等也是受害者,同去討個說法。”

類似的話語不斷自不同酒樓的掌櫃們口中吐出來。

原本許宣準備的煽動安排,這個時候因為湯長望的死亡,以及有心人的運作,陡然化作了巨大的壓力翻轉過來。並且,化作更加洶湧的暗潮。人群高聲喊著,嚷著,鬨哄哄地從不同的方向朝臨仙樓湧過去。

臨仙樓前還是熱熱鬨鬨的場麵,小二們在進出忙碌,侍女們迎來送往。少了一個徐木的廚房裡麵,廚子們依舊忙碌,同往日而言並無不同。

眼下正洶湧而來的人群離得還遠,人們並不知道所將要發生的一切。許宣在二樓的地方,窗戶被他推開,風混著日光瑣碎地打在地上,斑斑駁駁的被光潔的木板地麵映在許宣的臉上,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陣光影。

書生緊鎖的眉頭,雖然他也不知道眼下正在不斷接近的危機,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對事情做出了最壞的估計。

風吹過水麵的地方,波光粼粼的水麵上,幾隻舟慢慢橫過去。視線遠一些的地方,停泊的巨舟中有人在進進出出,這些來自杭州的人,在過去的很多日子裡,以某種倨傲的姿態圍繞著巨舟生活著,同岩鎮的本土居民保持著明顯的疏離感。人們從橋上走過去,遠遠地跳望過去,也沒有特彆的情緒。起初對於這樣大的船也有過新奇,但是時間過去之後,也都已經習慣下來了。

某一刻……

賣豆腐腦的老漢顫巍巍的挑著擔子,緊張地打橋上走過去,麵色帶著幾分遮掩不住的焦急。轟然的腳步聲自他身後傳來,碾壓著空氣都有著幾分顫抖在裡頭。老漢畢竟上了年紀,走得快了,腳下稍稍一軟,一擔子豆腐腦被打翻在地上。但就在他還來不及呼喊著去收拾的時候,腳步聲已經將他趕上了。“轟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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