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橫江(二)_徽商天下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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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橫江(二)(1 / 2)

徽商天下!

冬天的夜晚很漫長,若是夜裡下了雨之後,天亮得便會更晚一些。時候已經到了除夕,這一天對於所有人都有著特殊的意義——一年的辛勞到得這一天,算是總結的時候,下一年的一切似乎也同這一天好壞密切相關。

因此要用一種最好的姿態來麵對。家家戶戶的廚房裡,忙碌幾乎同熹微的晨光一道開始。生活的改善,從每一年較往年針對過節的準備情況,就能夠大抵判斷出來。說十拿九穩或許未必,但終究也是民生的一個側麵。

白日裡忙碌著貼春聯、貼窗花,類似的活動這個時代比之後世其實還要熱鬨不少。下午一般會有盛大的祭祖,徽州大姓豪族實在不少,因此隆重的祭祖活動裡,也帶上了幾分相互比拚的煙火氣息——所謂光宗耀祖,終究是要落在實處的。

說到除夕,自然不能不提大年夜。豐盛的年菜擺滿一桌,闔家團聚,圍坐桌旁。菜肴桌上有大菜、冷盆、熱炒、點心,名堂倒是不少。後世南、北各地餃子、餛飩、長麵、元宵等,不同的場合各有不同習俗,這些東西其實在眼下的時代也是有的。北方人過年習慣吃餃子,講究的新舊交替“更歲交子”,又因為白麵餃子形狀像銀元寶,一盆盆端上桌更是預示著“新年大發財,元寶滾進來”。

南方雖然沒有這樣的習俗,但是徽州一代,做生意的人常常圖通過這樣的方式希冀著來年生意更加紅火一些。一般人家年夜飯在酉時就開始了,一日之中,歡愉的氣氛在此時到達,過程或許要持續到戌時末。而在豪門大族那裡,鬨到亥時也是尋常之事。

……

夜雨在第一縷光線落在岩鎮的城牆之時,就已經停住了。隨後一些葉尖彙聚的水滴,一滴滴地落在地麵上,仿佛時間的流逝。除夕也常常是讓人感歎的日子。尤其是老人們,在感受到喜慶氣氛同時,也大抵會叨念上幾句——又一年過去——背後的含義,興許也是對於大去之期的各種想法了。但無論如何,一年終究又過去了。萬曆二年,到得這一天之後,就會徹底成為紙頁間的一個記號,或者作為人們心頭的某些回憶存在。

臨水的宅院在雨後的晨光裡顯得大氣而婉約。風吹過來,竹葉“沙沙”地響著,將水滴拋落下來,倒像是又下了一陣雨似的。鳥雀在院牆的頂上蹦蹦跳跳,先前下雨之時不知道躲在何處,這個時候看來,似乎興致勃勃的樣子。

一些柳樹,已經泛出了新芽,先前卻是不曾注意到。

李家、鄧家的下人整個晚上都在忙活,將宅子裡一些重要的東西卸下來裝箱,這些東西大多都是從杭州帶來的,不能丟在這裡。一些來岩鎮之後置辦的物件,諸如桌椅之類的,就不去管了。易碎品比如茶壺、酒盞雖然輕便,但因為是易碎品,因此也不準備帶走。

下人們精神顯得很委頓,早膳是做了的,隻是因為睡眠不足的緣故,也都沒有多少胃口。晨光裡,終究是到了離開的時候了,他們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將最後的一些東西裝箱。隨後馬車會將這些東西運到碼頭之上,那裡已經有雇好的船隻。

整個宅院籠罩在沉悶的氣氛裡,眾人的心情似乎都不怎麼好。

李賢將門關上,這種事情原本大概也不需要他親自來做,但是這個時候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他既然執意要求,其他人自然也沒有同他爭搶的道理。庭院裡的盆景、樹木、屋舍慢慢地消失在越來越窄的門縫之中,嶄新的銅鎖“哢嚓”地響了一下,隨後便將大氣的門庭牢牢地鎖住了,同時被鎖進去的也有一段經曆。

鎖好門之後,李賢伸手搖了搖銅鎖,確認鎖好了,這般之後,他站在門庭之下稍稍沉默了片刻。

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

其他人已經等在石階之下的道路上,鄧宣明揉了揉乾澀的眼睛,雨後的早晨天氣陰陰的,濕潤的空氣裡,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焦味。他抬頭看了一眼在視線裡如同水墨點染的青磚、黛瓦、白牆,記初來岩鎮的時候,似乎是一個豔陽天。

張姓的管事走上前,在李賢的肩頭拍了拍,李賢點點頭,隨後便下了石階。車夫將皮鞭狠狠的一甩,軲轆聲朝水邊的方向去了。

路程不算遠,即便閒散地行走,約莫也隻是盞茶的功夫。一路上都沒有人說話,其實即便想說,待遠遠的見到河麵上的沉船,心情還是被莫名的力道牽扯著,朝下狠狠的拉了拉。

胸口堵堵的,每個人都是這樣。

“直娘賊……”鄧宣明的情緒顯得很激動,昨夜船燒著之後,他便第一時間趕到水邊罵娘,但是於事無補。眼下他的眉眼間憤怒或是擔憂,總之情緒複雜得很。後半夜,已經差了水性好的下人下到河裡,將依舊幸存的物品救了上來。經曆了那般大火,又在水中泡上一陣,幸存的也隻是一些金銀和瓷器之類的物品。

“隻要回到杭州……”鄧宣明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高低錯落的房屋,在視線裡勾勒出一幅水墨圖景,隨後聲音低低地重複了一句“隻要回了杭州……哼。”

河麵上駛來幾艘小船,鄧宣明目光落在上麵,隨後愣了愣。

“這種東西……如何能坐人?”

眼下已經是除夕,很多的船家早已歇工了,最後不得不以高出尋常三倍的價錢,才勉強請來幾艘規模不大的小舟,將李賢一行裝下去。所謂的船,其實大抵都是漁舟,這個時候所能找到的,也隻有這些了。李賢走進船艙,明顯的異味讓他皺了皺眉頭。

“少爺,臨時找船不太容易……眼下也隻好先將就一下,隨後到了漁梁那邊再換便是了。”

李賢隻是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隨後在舟中找了空閒的地方盤膝做了下來。鄧宣明在外麵扯著嗓子罵,他也隻是麵無表情地聽著。

“狗日的……”鄧宣明的聲音從艙口傳過來“李賢,你不是有關係在麼?找劉守義,總歸能弄幾艘體麵的船罷?”他說著伸出手指,在甲板上拈了拈,隨後望著指尖不知道是那條魚留下來的鱗片,聲音發苦地抱怨了一句“這種東西,算什麼?”

李賢看了他一眼,隨後搖了搖頭。劉守義……原本李賢所想著的,便是以自己的身份,在岩鎮做了什麼事之後,那邊不敢動他。但飛鴿傳書的事情之後,其實已經不好再見麵。

一通抱怨之後,終究要麵對現實。漁舟的船艙比較低,鄧宣明躬著身子進到船艙之中,在李賢身邊坐下。

“一輩子,都沒有吃這種苦……”

漁家倒是比較高興,平日裡靠打漁維持生計,所得收入很有限的。今日隻是送人去漁梁那邊,卻是按照運貨的大船標準,並且往上翻了三倍的價格。至於那些大戶下人口中的喝罵和抱怨,就當聽不見好了。當然,某些時候,心中多少也會腹誹兩句。

有錢,有錢乾嘛跑來做漁船?很了不起麼?嘖……

船身突然一晃,竹竿撐在水底的鵝卵石上的聲音傳過來。

“船開了……”李賢口中低低地說了一句,隨後視線朝船艙之外望去。漁舟的頂成弧形,微微框出了一個圓弧型的輪廓。這時候後船慢慢朝河心駛過去,入眼的便是岩鎮鱗次櫛比的建築。其間還點綴著樹木,遠處的山巒勾出一個淺淡的輪廓。

下了雨之後,有煙霧從山中繚過來,這個城市就仿佛落在畫布上一般。不斷有炊煙飄起來,有人從水邊走過,於是畫就動起來了。漁舟不斷向前,入眼的畫麵不斷拉扯過去,待到某一刻,視線裡出現了一棟漆黑的屋舍,整幅畫原本的和諧就陡然間破壞掉。

“嘿……”鄧宣明拍了拍手,口中這般笑了一下。

原本的樓,如今隻剩下一個大致的框架,有些地方也坍塌了。遠遠地看過去,有幾分慘然、寥落的感覺。李賢深深地看了幾眼,隨後收回視線。

對於岩鎮的這些日子,這個時候,在心中終究需要一個評價。

但眼下坐在漁舟之中,嗅著令人欲嘔的腥味,到底是什麼心情,其實也說不清了……

燒了一棟樓,這個事情若是用來評判勝敗,無論如何都顯得有些滑稽。就仿佛孩子間過家家,鬨了矛盾之後,拆了對方的玩具發泄一番罷了——二者並無本質上的不同。而且,許宣有錢,隨後再造一棟樓,也不見得是多麼難的事情。

當然,也不算一點意義都沒有……自己原本的目的,也隻是讓他不那麼安生的過年罷了。徽州府這邊,暫時就這樣的,事情不會結束的,隨後的賬就放到隨後再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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