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商天下!
話說出來之後,會是什麼樣的情況,許宣也已經有過預料。這個時候,身前不遠的地方,兩個女子一個並腿坐立,另一個窈窕地站著。總之,幾人很久都沒有說出話來。靜默的場景裡,蟬鳴聲開始變得刺耳,日光帶著暑氣砸在地麵上,讓人覺得有些躁意。
許宣輕輕的歎了歎,隨後站起來,又看了那邊一眼。許安綺目光盯著自己的繡鞋,呆呆地樣子,一張俏臉已經變得有些蒼白。許宣的一番話,顯然將她砸得有些回不過神來。一旁的地方,傳來猛然的的吸氣,卻是許安錦捂著嘴,秀美的目光躲過許宣,肩頭輕微的聳動。
看起來是哭了。
雖然二女是完全不同的反應,但是總歸都是被許宣的話影響了。
三妻四妾在眼下很平常,這是事實。但是無論什麼時代,對於婚姻都應該有著必要的慎重,沒有人真心願意去分享。這個時代的女子向來處在弱勢的一方,明麵上無法反抗,但暗地裡誰又知道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感覺自己像個惡棍啊……
許宣低下頭,隨後轉身走出涼亭。日光砸在他的身上,風裡夾帶著熱浪朝他撲過來,有那麼短暫的一瞬,思維似乎有些暈眩。然後變得清醒。
有些事情,終究是說了出來。
就如同以前的很多時候一樣,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就會堅持去做。哪怕性價比很低,甚至還有可能是虧本的買賣。他前世能到那一步,除了很多時候的理性之外,偶爾幾次的感情用事也很關鍵。富貴險中求,理智有時候隻能告訴一個人該去做什麼,不該去做什麼。規避風險是夠了,但是如果要從風險中殺出來,就需要一點魄力。前世的幾次投資,他在被所有人不看好的情況下,孤注一擲。最後自然是贏了。
當然,若用做生意來類比眼下的事情,自然是不夠妥當的。但是這一次,確實是想要在理智之外,走一條路出來。不是說許家姐妹不好,隻是有些東西,實在難以取舍。
其實這還是在他這裡,若是眼下大多數的男人,在這件事情上恐怕不會像他這樣糾結。橫豎就是娶老婆,一個兩個或者是三個,都是一樣的。
在陽光下走了幾步,心中的波瀾已經被他壓了下去。不管是愧疚還是其他的情緒,這個時候都沒有去計較的必要。
日頭當空,人啊、房屋啊、樹木啊……影子都是最短的時候,他快速地走過去。
“就這樣了麼……”
身後傳來一點點聲音。
嗬,終於是有了回應了。
他站住身子,不過並沒有回過身。這麼短暫的時間裡,也出了汗。一襲青衫在夏日的風中擺了擺,終究還是沒有回頭。
“就這樣了麼?”這時候聲音又重複了一句,像是在斟酌,又像是在質問。
許安綺望著遠處書生頎長的背影,聲音有些顫抖,這個時候很複雜的情緒根本壓不住了。若不是一直以來都在試著去接受一些大的場麵,能夠比較好的控製自己的情緒去同人談生意,恐怕也已經哭了出來。
書生站在那裡沒有回頭的身影,讓她心頭微微有些堵。對方這樣的姿態,已經說明了對方心中對於這件事情的態度了。很多日子的相處,她大概也了解了對方的性情。平素說是吊兒郎當、說是憊懶、說是雲淡風輕都可以。但是一旦決定的事情,就很難去改變了。
原本這些都是讓她有些欣賞的特質,一次次的事情之中,她甚至已經喜歡上了。但是待到這些東西轉而朝自己而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心頭的複雜簡直無法用言語去形容。
“你走啊……”她偏了偏頭,目光望向那邊像是賭氣一般低聲地說了一句“走了……就彆回來。”
聲音像是吵架之後,覺得委屈的小媳婦。許宣苦笑著搖搖頭,想了想隨後還是轉過身。那邊許安綺觸電一般的挪開了自己的目光,而許安錦在一旁背著身子,素手扶在涼亭的一根柱子上,根本不去看他。
時間過去,心頭的一些波瀾慢慢平息,少女這裡看起來也已經組織好了語言。
“一直以來,許家都是得了漢文的幫助。這些妾身都記載心理,有時候想著,這些大恩大德,這輩子大概是無法還清了……”少女的聲音平靜下來,這個時候擺出的姿態像是她平素與人談生意之時的樣子。
“妾身不是很爭氣,一直在惹麻煩,每次都是漢文你出麵解決。這些事情也連累到你……這一份愧疚,也沒有辦法去做彌補。”她說道這裡抬起頭,目光朝許宣望過去“但是妾身年輕……原本想著,漢文既然不嫌棄,妾身可以嫁給你。以後的日子,都已經想好了。妾身也不再做這些被人看起來不守婦道的生意,這個家交給你。妾身同姐姐……就在家裡相夫教子……也識字,做起這些,大概不算很難。”她說著,歎了口氣“這些都是早就想好的。”
她說著說著,目光漸漸黯淡下去,這個時候一番話說出來,有些情緒終究還是壓不住了。
聲音變得哽咽。
“漢文你喜歡她你一開始就說啊……”鼻頭可愛地抽動一下,她將頭低下來,但在那之前,有些晶瑩的東西就已經落下來了。
“妾身和姐姐,都一起嫁給你了。”
……
院落之外,傳來一陣騷動的聲音。先前被趕走的許家下人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聚了回來。這個時候見到的一幕,令得他們臉上都是呆然的表情。這還沒有過門,姑爺居然就有新歡了?
作為許家的下人,他們的心自然是向著許安綺的。此時見到自己小姐落淚,情緒自然也就不好。但是隨後準備要聲討許宣兩句的時候,卻發現也不怎麼說的出口。罵他狼心狗肺……但是許家一次次的困難和危機,都是他出麵解決的。說他是登徒浪子,但是他甚至從來就不去那些煙花場所。
罵他什麼好呢……
隨後想到,既然一時間找不到罵他的話,那麼可以罵那個不守婦道的女人。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呃……
隨後發現,也不知道該罵什麼。
“是白神醫啊……”沉默中有人歎息一般地說道,語氣極為複雜。
如果是其他的女人,這些下人們因為主家受了欺負,說不定一時衝動,也有找上門去要說法的可能。但是白素貞就完全不一樣了,這個女子在岩鎮一帶行醫治病,已經有了很大的名聲。
她做這些事情,並不是為名、為利,很多時候若是貧苦人家,她還會貼錢進去。總之,對於她的評價一向都是正麵的。一個弱女子能做到這一步,讓人心中敬佩。
但是這樣情緒的另外一麵便是她離自己等人的生活也很遠,既然沒有交集,眾人心中感歎一番之後,橫豎還是過著自己原本的生活。但是這個時候,當她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同許家聯係起來之後,很多人發現居然不知道怎麼去評價這樣的事情。
竊竊私語的聲音更多的是因為這個。
院落之中,猶如對峙的氣氛。
過得半晌之後,許宣點點頭“此事、是我對不住你們。但是……”似乎是想要找一個表達眼下心情的詞彙,隻是除了愧疚之外,也找不到其他的形容。到得最後他便隻是攤了攤手……
“我姐妹二人一直在等著那一天……這些天家裡都已經在議論。你這樣子算什麼?告訴我們之後,你就這樣走了,喊你還不回頭,你這樣算什麼?”原本還帶著幾分理智的話語,到得這裡就是純粹的抱怨了。這樣說了著,停下來,目光幽幽地看了許宣一眼“你太欺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