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湖茶廠是湖北一個地級市的公有小茶廠,規模不大,也不出名,年產值不過小幾百萬。
冬日裡茶廠停產,茶山陷入沉睡,日上三竿時,三三兩兩的工人們扛著鋤頭慢悠悠地走在茶園的小徑上。男人們互相遞煙,聊著昨晚打的牌前天喝的酒;女人們互相展示新的衣裳首飾,聊著冬天的菜價和不聽話的娃。
負責除草鬆土的中年女人挖兩鋤頭,就直起腰捶了捶肩頸和腰椎,和一旁的同事大吐苦水“我命苦,一把年紀了,腰和肩膀都不好,還要做這下力氣的苦差事。”
“嗨,誰不是呢。”一旁的婦女附和道。
“廖廠長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工人們伸長脖子往茶園入口處張望,看到熟悉的身影,連忙收回視線,哼哧哼哧地揮舞著鋤頭。
那中年男人五短身材,穿著昂貴卻陳舊到起毛的黑色貂皮大衣,一路走來一路罵“少給老子策吧子,上周老子就看到你龜兒在鋤這塊,幾天還在鋤這哩?”
“個背時搗卵匠!”
“你他媽生下來沒吃過奶?鋤頭都揮不動!”
“你跟個苕皮樣!那個是茶樹苗苗,你除草還是除苗苗?!”
……
這位廖廠長在茶園裡罵了一個小時,工人們乾完了一整天的工作量。
嗓子隱隱發痛的廖達一轉身,就抽乾了工人們的精氣神,他不回頭都知道那些人是什麼懶散樣——和抽鴉片的癮君子也差不了多少。
廖達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給自己泡了一杯滾燙的茶水,吹了又吹,還是燙到了舌尖。
辦公室的門被叩響,廖達的一句“進來”還未說完,門就被推開了。
門口站著一位笑意盈盈、十歲左右的小姑娘,端得是雪膚珠粟、氣質非凡。她身側的少年身姿挺拔,如鬆如柏,神色好奇地打量著他。
“廖廠長好呀。”
女孩帶著笑意開口道,嗓音清甜如山泉。
廖達問“你們是哪家的孩子,來找家長嗎?”
“來找你。”
季疏緲說著不客氣地在他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季書朗緊隨其後在另一張椅子坐下。
廖達一頭霧水“我可不認識你們。”
季疏緲手裡握著折扇杵在桌麵上,下巴放在手背上,惡趣味地朝他笑笑,恬不知恥地說“介紹一下,我是你未來的老板季疏緲,這是你的另一位老板,季書朗。”
廖達隱隱有些不耐“你們是哪家的孩子,拿我尋開心?”
季書朗從包裡拿出抹茶廠的建設圖紙,和疏香鶴茶業股份有限公司的企劃書,遞到他麵前“家裡的一點小生意,讓我們兄妹倆練手的,知道廖廠長精明能乾,所以來請您做廠長。”
不管怎麼樣,麵子要繃足了。
“開什麼玩笑?”廖達神色惱怒,視線落在桌麵上的資料,眉心緊皺。
抹茶廠,是他從前想想改革望湖茶廠的方向,但隻起了個念頭,就被從上到下拒絕了個徹底。
這個小茶廠沉屙積弊,設備老舊,產品沒有競爭力,員工關係盤根錯節,全是關係戶,裁不掉供不起,人人工作磨洋工,你要是肯乾活,你就有乾不完的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