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豆腐腦有何名堂,如此鮮美滑口?”
楊信陽也不藏拙,“先將豆腐腦放入井水中泡三次,除去豆腥味,再放入雞湯中沸煮,臨起鍋時加紫菜、蝦肉。”
夫子聞言,輕點桌子,“豆腐腦南北皆有,北方多鹹食,南方偏甜味。老楊家本是做豆腐的,熟且熱的豆漿經鹵水催化,可成豆腐腦,也算同根生。
豆腐腦質地嫩軟,須以湯勺盛用;豆腐腦凝固則為豆花,口感凝滑,可以筷夾;豆花入模壓實凝固則成豆腐。
魏國大梁素有雪水煮豆腐,好不冷淡之諺,明顯表現出了對豆腐的不熱情,但天藏城的城主卻說席上嘗多品,筆端美味濃,非常卻喜食豆腐,坊間甚至傳言他說過不知豆腐得味,遠勝燕窩。
豆腐,一名菽乳……冬月凍透者味尤美。以青、黃大豆,清泉細磨,生榨取漿,入鍋點成後,軟而活者勝。點成不壓則尤軟,為腐花,亦曰腐腦。”
楊信陽嗬嗬笑道,“有人說,豆腐腦如妙齡少女,老豆腐則似半老佳人。所謂雲膚花貌認參差,未是拋書睡起時,果似佳人稱半老,猶堪搔首弄風姿。
小子家的豆腐腦,是“豆腐新鮮鹵汁肥,一甌雋味趁朝暉。分明細嫩真同腦,食罷居然鼓腹舊。”
夫子愣愣地看著楊信陽,臉色逐漸凝重,隨即又展顏,晃晃腦袋,“你這小子有趣得很,懂老夫的脾胃,還有啥花式,一並送上吧。”
楊信陽邁開小步子,鑽進廚房,和母親低聲說了幾句,不到一刻鐘,又端出一碗豆腐腦。
未等楊信陽將碗送到桌上,夫子早已搶先接過,深吸一口氣,“好活兒。”
風卷殘雲,眨眼間一碗熱氣騰騰的豆腐都進了夫子的五臟廟裡。
“小子,這又是什麼名堂?”
“把蝦米搗碎,放進豆腐中,起鍋將油燒熱,加入作料乾炒,把一茶杯豆豉用水泡爛,放入豆腐中一同炒熟後起鍋。
除用豆豉外,還可加肉末、海米或雪裡蕻等配料以提鮮入味,用陳年蝦油代替清醬炒豆腐,必須將兩麵煎黃。油鍋要熱,作料用豬油、蔥、椒。”
夫子點點頭,“老夫曾在城裡燕子樓吃過一回煎豆腐,味道精妙絕倫,獨一無二。他家的豆腐兩麵顏色黃而且乾,無一點鹵汁,略微有點車螯的鮮味,然而盤中卻並沒有車螯及其他配菜,小子你猜猜是怎麼做的?”
楊信陽搖頭。
夫子神秘一笑,“老夫百般哭求,那燕子樓大廚就是不肯說,說不得,老夫就隻好用些非常手段,你猜怎麼著,原來此豆腐非彼豆腐,全都是用雞、雀腦做的,並非真豆腐,此等菜肴,吃了有損陰德,此後老夫再也不吃了。”
楊信陽拍手,“夫子有好生之德,真是個大好人。”
夫子睨了他一眼,從兜裡拿出幾枚銀幣,按在桌子上。
“夫子,這使不……”
夫子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頭,“小子,距離天黑尚早,可有興致陪老夫去河邊逛逛。”
楊信陽眼珠子一轉,點點頭,夫子見狀,高聲道,“楊家嬸子,老夫帶小友去河邊走走。”
母親從廚房裡探出半個腦袋,“早去早回。”
楊信陽正準備邁腿,隻覺腋下一緊,已經被夫子抱住,兩人出了門,徑往北而去。
“小子,你救了老子一命。”
楊信陽麵不改色,“夫子過獎了。”
夫子腳步如飛,不一忽兒就到了信河邊。
這是楊信陽重生到這個世上後,第一次正麵看這個自己降生的地方。
隻見河麵煙波浩渺,落日的餘暉灑在河麵上,蕩起一層金色的波紋。
河麵開闊,天穹頓覺低垂,兩三木船,卻齊整的搖動著兩排木槳,像鳥兒搧動著翅膀,正在逆流而上,水天極目之處,灰蒙蒙的北岸展開一卷清淡的水墨畫,偏南一輪圓月照著江水,白茫茫一片,像一條白色巨蟒,蜷曲在大地上。
兩人靜靜看了一會兒,夫子開口道,“大恩不言謝,但這救命之恩不能不報,說吧,你想要什麼?”
楊信陽哈哈一笑,掙脫了夫子的手臂,自己搖搖晃晃站到河邊。
“夫子不實誠。”
夫子胡須一翹,“小子不得無禮。”
楊信陽回頭盯著他,“夫子若是真想報答,為何不在店裡明說,卻將我一個三歲小兒帶到河邊,隻怕是欺我年幼,隨便想個簡單的事,好讓你糊弄過去。”
此話一出,夫子心中一震,他確實打了這樣的主意,三歲小孩,所求不過好玩的玩具,亦或是幾顆好吃的糖,總比大人人心險惡,獅子大開口容易得多。
然而今日所見,眼前這個小孩,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