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魏!
隻見那和尚讓一簇男女跪坐在蒲團上,取了個木魚,開始敲打起來,“打坐參禪,講經說法。鋪眉苦眼,習成佛祖家風;賴教求食,立起法門規矩。白日裡賣杖搖鈴,黑夜間舞槍弄棒。有時門首磕光頭,餓了街前打響嘴。空色色空,誰見眾生離下土?去來來去,何曾接引到西方。”
孔乙己啐了一口,“不問世事,竟日空談,吃白飯的家夥。”
三人從側門溜了出來。
出了大雄寶殿,後麵就是塔樓了。
塔樓與寺門用短牆相接,構成一個整體,米黃色的磚麵上,勾著雪白的磚縫和花紋,大門廳上的白色拱頂,同塔樓上的鐵製月牙塔尖,形成三足鼎立之勢,後麵襯著一排排高高的鬆樹樹,與秋日的藍天白雲相輝映,宛若一幅優美的畫卷。
塔樓的門緊閉,中間的牆壁上,開一窗戶,鑲著雕花窗欞,不必進入塔樓,透過窗欞,也能看到裡麵的天井。
孔乙己道,前麵就是閒人免進了,跟著帶兩人轉過塔樓,來到旁邊的玄妙觀。
孔乙己侃侃而談,說這玄妙觀中原有二十五殿,是個建築群,現在卻隻剩下祖師殿、真人殿、天後殿、雷尊殿、星宿殿、火神殿、機房殿、藥王殿、文昌殿、太陽官,再加上一個最近失火被毀的東嶽殿,已不到半數了。
正中的三清殿,是最大的一個,殿上蓋著兩重大屋頂,四角有高高翹起的飛甍,屋脊兩端的大龍頭,正中有鐵鑄的平升三戟,也是古意盎然,儼然是各殿的老大哥。
殿中供奉著三尊像,就是三清像,每尊各高五丈許,金光燦爛,寶相莊嚴。
孔乙己帶著兩人從這座大殿繞到一邊,轉過一麵影壁,眼前變成了一處茅屋,驟然從富麗堂皇轉到這樣的場景,楊信陽和穀梁還是很不適應的。
孔乙己卻熟門熟路,走到茅屋前的空地上,那裡有一個和尚在劈柴見一個和尚,形骨古怪,,生的豹頭凹眼,色若紫肝,戴了雞蠟箍兒,穿一領肉紅直裰,奇醜無比。
楊信陽和穀梁滿肚子狐疑,不知道孔乙己帶他們來這兒乾嘛,孔乙己上前,掀開木盆上的破布,楊信陽伸頭看了,木盆裡居然是一遝書。
“你的要書在這,前幾日出了點事,隻有這幾本了。”
聽了孔乙己的話,那和尚停下劈柴的動作,瞅見孔乙己臉上的烏青淤痕,沒做聲,放下斧頭,轉身回茅屋裡,不多時又出來,遞給孔乙己一個破布包裹
孔乙己伸手捏捏,放進木盆,轉身,“走吧。”
原路返回,楊信陽開口,“孔乙己,你跟那和尚換的是什麼?”
孔乙己沒做聲,小心掀開破布一角,赫然是一疊白紙。
“你要白紙乾嘛?”
“不可說,不可說,到時會告訴小友你的。”
楊信陽看了對方的表情,情知追問也不會有結果,轉移話題,“那個和尚又是怎麼回事,要你偷……借的書乾嘛?”
“這是我的一個多年老友了,”孔乙己打開話匣子。
他是從小就確定要出家的,就像有的地方出劁豬的,有的地方出織席子的,有的地方出箍桶的,有的地方出彈棉花的,有的地方出畫匠,有的地方出婊子,他的家鄉出和尚,人家弟兄多,就派一個出去當和尚。
當和尚有很多好處,一是可以吃現成飯,哪個廟裡都是管飯的。
二是可以攢錢,隻要學會了放瑜伽焰口,拜梁皇懺,可以按例分到辛苦錢,積攢起來,將來還俗娶親也可以;不想還俗,買幾畝田也可以。
當和尚也不容易,一要麵如朗月,二要聲如鐘磬,三要聰明記性好,可是我這老友其實一條也不具備。
他的相貌隻要用兩個字就說清楚了黃,胖。
聲音也不像鐘磬,倒像母豬。
聰明麼?難說,被人欺負到去劈柴了,他在庵裡從不穿袈裟,連海青直裰也免了,經常是披著件短僧衣,袒露著一個黃色的肚子,在這雲門寺裡當最低級的苦力僧,接待香客迎來送往這等肥差是不用想了,隻能劈柴燒火這樣過過日子。
“然則這沙彌不甘心遭人輕賤,暗地裡想通過讀書改變命運,這寺裡除了佛經再無其他書籍,所以要你偷偷送書過來?”
聽了楊信陽的分析,孔乙己笑笑不說話,帶著楊信陽和穀梁原路返回,“楊小友,今日咱們就此彆過,也算報了你前幾日幫我解圍的恩情了。”
楊信陽擺擺手,他已經看見冉虎在外麵等著他了,急得團團轉,“好說,就此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