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苦乃常情,甘茲信予獨。
楊信陽點點頭,“常人皆畏其苦而不喜它,隻有我把苦瓜當成異鄉的骨肉,偏愛其苦中之甘美啊!一藤苦瓜慰平生,如是也。”
楊信陽說著看看那幾株苦瓜,又看看自己又見幾分衰老的恩師,歎道,
豈效荔枝錦,形慚癩葡萄。
口苦能為偈,心清誌方操。
到底爭齊物,從來傲寵豪。
不是尋常品,含章氣自高。
蕭秉卓聽了,嘿嘿直笑,“你這孩子,就會變著法兒哄為師開心。”
楊信陽卻一本正經,“這苦瓜我知道,俗話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以苦為偈,吃苦為樂,方能心清氣正,德品自高,恩師正是如此,所以民間還有一段諺語,說得更是通俗明了,人講苦瓜苦,我謂苦瓜甜,甘苦任君擇,不苦哪有甜。”
蕭大人拍拍楊信陽,道,“這苦瓜在中原食譜中,上不了多少牌麵,在石濤和尚之前,甚至沒人想過此物可以做菜,愛食苦瓜最有名的,當屬畫家石濤。
那石濤和尚乃是三百多年前亡國皇子,乃是明朝皇族後裔,本姓命苦極。
15歲時本家王朝覆亡,夷人入主天下,追殺前皇室,他輾轉逃到舊蘇門答喇,隱姓埋名。
他自號“苦瓜和尚”,餐餐不離苦瓜,甚至還把苦瓜供奉案頭朝拜。他對苦瓜的感情,與他的經曆、心境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其作品中總有一縷苦澀的韻味,與苦瓜的滋味頗有相通之妙,苦瓜與苦瓜的畫、與苦瓜的人,一同“苦”出了神韻,生前不為人所知,羽化後多年,高武大帝麾下大將攻滅蘇門答喇國,其當地門人將遺作獻出,受到高武大帝讚歎,方使石濤事跡傳開,影響了後代一大批畫家。
苦瓜之“苦”還有其獨特的風格,即“不傳己苦與他物”,就是與任何菜如魚、肉等同炒同煮,
絕不會把苦味傳給對方,故人稱苦瓜“有君子之德,有君子之功”,譽之為“君子菜”。
正所謂,其味甚苦,然雜他物煮之,他物弗苦,自苦而不以苦人,有君子之德焉。”而其“君子之功”,是因為“其性屬火,以寒為體,以熱為用,其皮其子皆益人。”
蕭秉卓起身,一邊采摘,一邊道,“在炎炎夏日,它的苦可做藥用,亦可清心泄煩、排毒養顏的。
不僅是瓜果,其根、莖、葉、花、種子皆可供藥用,性寒味苦,入心、肝、脾、肺經,具有清暑解熱、明目解毒、養血益氣、補腎健脾、滋肝明目之功。
民間也有一說,雲“薏仁為五穀之王,苦瓜則可謂蔬果之王。”苦瓜的營養價值也是非常高的。以其為食材,可涼拌、可炒食、可糖漬,是清新爽口的夏季保健養生美食。
不過,年少時很多人不愛苦瓜之苦,每食之往往苦得眉頭緊皺,連忙吐掉,就像有人在唱詞說的那樣,“記得我第一次吃你,我恨不得將你,吐到腳下,再狠狠地踩。”
及至年長,吃過了太多的苦,再來吃苦瓜,那絲絲縷縷的苦,伴隨它的青瑩之色、清靈之氣、清鮮之味,在熱浪濤濤、酷暑難當的三伏天,頓覺絲絲清甜、縷縷清爽在舌尖上縈繞,齒頰生香,通身輕愜。
苦瓜還有一名,呼之“半生瓜”,其原意為半生時青澀的苦瓜最宜食,引申為年輕時大多覺其苦澀難吃,但大半生過後,曆經風雨磨礪,方覺苦樂人生更有韻味。
蕭秉卓絮絮叨叨說著,“今天來了,就彆急著回去了,吃完飯再說,為師做個苦瓜湯炒苦瓜給你嘗嘗,看為師的廚藝入不入得楊大廚的法眼。”
恩師難得幽默一回,楊信陽點點頭,跟著起身幫恩師采摘,塵封的前世記憶,忍不住哼唱道,“真想不到當初我們也討厭吃苦瓜,今天竟吃得出那睿智愈來愈記掛……記得聽過人說這叫半生瓜,那意味著它的美年輕不會洞察嗎?到大悟大徹將一切都升華,這一秒坐擁晚霞,我共你覺得苦也不太差……如此說來,苦瓜之味與人生何嘗不相似呢”
蕭大人執意自己下廚,做了個五花肉炒苦瓜和一盆苦瓜湯,楊信陽夾了一塊放進嘴裡,讚不絕口,“恩師這廚藝,我那店裡幾個廚子拍馬都趕不上。”
蕭大人嗬嗬笑道,“我看不是廚子技藝趕不上,是你這吹捧的本事,誰也趕不上。”
楊信陽嘿嘿不語,使勁扒拉,連乾三碗大米飯,把蕭秉卓看得直笑,跟著感歎道
一晃離開故鄉快四十年了,鄉愁難忘,最能勾起我對故鄉回味的,就是老家濉溪老街的曹家包子了。
那時候讀私塾,二中對麵有一家包子鋪,專營肉餡包子,我們這幫童子來自鄉下,吃的飯寡鹽少油的,頓頓白菜綠豆芽,蘿卜粉絲,為了解饞,便幾個人湊足銅板,派一個人去曹家包子鋪買一兩個包子打打牙祭,一個包子撕成四瓣,分而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