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朱標不由暗自得意了下,心裡直誇自己機智。
不是誰都能這麼完美地用一個商賈人家的情況,來替代朝廷狀況的。
宋慎哦哦了兩聲,點頭道:
“既然如此,那我隨便說說,你也隨便聽聽,不用特彆當真。”
“舉個例子啊,你們有一個商會,除了商會會長之外,底下有諸多商家,每一家手裡又有大大小小上百種的生意,但是因為許多原因,各家生意裡多少都有些手腳不乾淨的,做主家的肯定想查,卻礙於下頭沆瀣一氣很難成功。”
“這個時候,商會就可以從各家各戶中選拔一個或幾個精通賬目的賬房先生,挑選一些對數目敏感的孩子跟著學,再將所有賬房先生給打散打亂了各自分組,分批去各家盤賬,而這一批人由商會共同出資付薪酬,查出了問題,商會給他們發一筆大銀子,查得最多的那個人拿得最多。”
“即便是那些貪了錢的,手頭總不可能比商會更富裕吧?”
“如此一來,可以避免自家人查自家賬,還可以激勵這幫培養出的賬房先生們拚命去查,最好這筆獎勵的錢能夠多到查一次夠全家人過一年,換做你,你拚不拚?”
張唯和朱標的表情一模一樣:(’)
朱標已經失去了語言能力。
他這輩子還沒想過賬房先生這玩意兒還能這麼用。
而且,哪怕現在宋慎已經把事情說明白了,朱標還是覺得有哪裡不能完美代入。比如,商會查賬的賬房先生這個角色,放在朝廷裡該由誰來擔任呢?
儀鸞司?
但是儀鸞司雖然能替爹監察百官,卻還是有其他事情要做的,否則朝廷舉辦重大典禮的時候、禦駕出行的時候、麵見百官的時候,又要讓誰來護衛爹的周全?
更何況那裡麵的死士都是元末亂世時養大的孤兒,如今天下已定,戰亂平息,哪裡還有那麼多可供挑選又資質不錯的孤兒。
朱標太陽穴突突突地跳,隻覺腦子要炸了。
他鬆開了按住張唯的手,勉強衝宋慎笑著拱拱手,道:
“今日多謝子畏兄替我解惑,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我這便回去,與我那位同窗說明白,好教他不再煩憂此事。等事情結束,我再替他來登門道謝!”
宋慎跟他客套了兩句,就讓他走了。
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肯定是急著回去跟陳國瑞講事兒啊,他要是再攔著,那就不是一般的沒有眼力見了。
等陳標離開之後,宋慎猛喝了三杯茶才解了口渴。剛才那好一頓長篇大論實在是讓他唾沫星子都說乾了,不多喝點水潤潤喉嚨實在是難受。
喝了水,他才意識到哪裡不對:
“從明兄,你還沒走呢?”
張唯:……
好好好,現在都已經變成這樣了是吧?最開始還是陛下和殿下他們倆借著自己親戚的名頭接近宋慎,現在呢,現在宋慎都已經默認他上門就是給這爺倆領路的了!
情誼呢!友誼呢!
張唯咬咬牙:
“子畏,為兄從前還不知道,你竟還有這般本事,這禦下的手段堪稱出神入化啊。”
剛才要不是朱標按著,他早就一溜煙跑出書房了。
屋裡三人,他是最曉得情況的人,當然也知道太子殿下問這些事情是有所隱喻的,即便並不清楚根源,也已經感覺到這朝堂暗潮洶湧,將有大事發生。
這種事他真的一點都不想聽,聽了都恨不得使勁搖頭,把自己剛才聽過的東西給甩出來才好。
可宋慎就這麼說了!
還給太子殿下把怎麼處理那些高官都講得明明白白的!
張唯現在是真怕宋慎這條船什麼時候翻了,屆時自己也是必死無疑。
宋慎毫無所覺:
“沒有啊,我就是想起了以前書上看到的東西隨口一說而已,陳標今日肯定說的就是他自己家,陳國瑞那老爺子是個有主意的,怎麼可能我胡說八道他就信。”
“就算他信我,可這種大事,他絕對不會偏聽偏信的,我隻是給個意見,又不少塊肉,你彆瞎操心了。”
張唯恨不得現在給他磕一個。
宋慎到底知不知道,“陳國瑞”有多信他說的話啊?
他知不知道今天說的這些事情會對朝堂有多大影響啊?
說不定宋家都會被牽連進去!
…………
武英殿。
從宋慎家回來之後,朱標就到這邊來找老爹了。
沒有在坤寧宮,是因為那畢竟是馬皇後的居所,最近她需要靜養,中午本就大動肝火,現在還是不要再去她跟前晃的好。
“……宋慎所言,大致便是如此了。”
朱標將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沒有擅自將那些例子給代入進具體人和事當中,這也是為了避免自己的主觀臆測。
聽完,朱元璋不知不覺已經擱下了正在批改公文的筆。
他凝望著武英殿外巍峨的宮殿群落,口中輕聲念叨著。
“隻斬首犯,有丹書鐵券的借用謀反之罪,株連九族。”
“殺雞儆猴,給百官加俸,再單獨成立一個衙門監察百官……抑或是,在各個衙門底層挑人出來,讓他們狗咬狗?”
“真是……真是天才啊……”
朱元璋的眼睛裡逐漸放光。
朱標差點把舌頭咬掉。
爹,人家說的狠法子你馬上琢磨,說輕饒其他人你就馬上裝聾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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