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王妃!
“當家的,鬼瞳不會說話,還總讓當家的生氣,但是……我還是得說,鬼瞳當初就是個不該出生的人,是我娘一時心軟才留下來的生命。鬼瞳特彆感謝娘當時心軟,讓我有機會見識這個世界,人要受多少苦,就會獲得多少快樂,人活在世,還是快樂的日子多的,當家的……即便小孩子以後真的沒有父親,您也可以給他最溫暖的愛啊!為什麼,連活著的機會都不給他呢?”鬼瞳一雙泛藍的眼眸中閃爍著淚花,聲音也有一絲哽咽。
樂璿被鬼瞳攪得心煩,向來當機立斷的她竟然也有一絲猶豫,歪頭便看見擱置在地上的錦盒,心思微動,便鬼使神差地將它撿了回來,那樣式簡單的錦盒是上好的紫花梨木所製,再細瞧,四角上還用篆字刻著六字真言。
就如同玄淩玨對她的心,乍看起來似乎毫不起眼,卻越品越深。
樂璿將錦盒打開,便見十數張畫稿,或是茶盞壺瓶,或是腰佩扇墜,每張都是造型彆致,大小尺寸也附了小字說明,甚至還標明了適用人群,讓樂璿都驚歎玄淩玨的用心良苦。
樂璿是賭氣的,她隻是一不小心上了他的床,他那麼明智的人,怎麼可能會因為這個理由就喜歡她呢?可除了這個原因,他又能喜歡她什麼呢?她強勢、獨斷、自私、唯利是圖、得理不饒人……
“神經病!”樂璿狠狠地將畫稿揉成團丟在地上,她的心已經被玄淩玨徹底攪亂了,世界上一物降一物的道理果然不容更改,樂璿儘全力將自己的心武裝起來,卻還是被玄淩玨的深沉靜默徹底打敗,她來駝城一月有餘,玄淩玨的關心事事樁樁都在眼前,告訴她十四的心結、提醒她注意倒春寒、幫她打點商戶關係、給她設計圖樣……這種關心就好像是潺潺溪水,並不吵鬨喧囂,卻在日積月累中化開了她冰封的心。
鬼瞳咬唇,輕聲詢問“當家的……”
“出去!我一個人呆一會。”樂璿揮揮手,閉上眼睛,她現在的腦子一片混亂,她已經不是那個理智的樂璿了,無論是什麼事,都不能在此刻決定。
鬼瞳瑟縮,手中的藥碗還沒放下,便直接端了出去,小心地關了房門。出了門,鬼瞳重重地出了一口氣。
樂璿就坐在原處一動不動,眼睜睜地瞧著窗外的光亮越來越暗,似乎已近傍晚,便聽見敲門聲,竟是李掌櫃“王公子,西陵國發來信函,說是下月初一會派節度使前來,為綢緞定價一事細談,信裡特地請王公子參加。”
樂璿開門“通常節度使來晉見,都是什麼人相陪?”
“十四皇子、劉知府、方縣令,駝城的幾家大商號偶爾會作陪。”
樂璿點頭“行,我知道了,李掌櫃忙您的去吧,既然不僭越,我就沒什麼忌憚了。”樂璿放下這些兒女情長,如今準備好迎接這個節度使才是她最需要做的事。
被樂璿訓斥了一通的天鷹不敢有半刻停留,晝夜兼程、快馬加鞭趕,在第三天的清晨回到了還大霧彌漫的蕭山彆院,玄淩玨正與十二一同進早餐,便見天鷹帶著喘息立在門外,不由得抿了抿唇“可是樂璿出事了?”
天鷹瞧了十二爺一眼,也知王爺凡事不瞞他,便急忙開口“樂小姐有喜了,可是要打掉!天香也攔不住。”
“說什麼?”十二拍案而起,火氣騰地就燒到腦袋尖兒“打掉?樂璿那女人瘋了吧她!不行,我現在就去找她……”
“十二!”玄淩玨拽住已經邁步的十二,深邃的眼眸居然看不出太大的波動,“既然是她決定了的,我會尊重。”
“七哥,那可是你兒子,你就這麼縱然著樂璿胡鬨?”十二氣得跳腳,七哥什麼事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可這事兒也是可以從長計議的嗎?
“若我想要的隻是個兒子,又何必非樂璿不可?十二,你以為,我需要的是怎樣的女子?”
十二反而被七哥問蒙了,思索了片刻才開口“聰明的女子?可以與你福禍同擔,生死與共?”
玄淩玨輕輕搖頭“恰恰相反,我需要的女子,是一個即便沒有我,也能活出她自己的一片天的人。”玄淩玨知道自己身份的特殊,也許那大局收網的一天,便是他命喪黃泉的一天,他不能拖累一個無辜的女子陪他赴死,而樂璿,恰恰是那個懂得自己如何生存的聰明女人。
“可是……”十二依舊跳腳,“她活得精彩也用不著拿你的骨肉開刀吧?七哥,我知道你心裡對樂璿的感情,可看看她對你,做過什麼!”
玄淩玨失笑,明知道十二是希望他與樂璿之間有些進展的,可剛剛的話兒卻怎麼聽都好像是在拆樂璿的台。
“她有她自己的判斷力,若是她不想要,便有她不想要的理由。”玄淩玨麵色平靜,向著西北的方向望了望,才淡淡開口,“天鷹,告訴她墮胎後要注意身體,西北現在尚有些天寒,彆讓病邪趁虛而入。”
玄淩玨所擔心的樂璿,此刻卻忙得團團轉,彆說是注意身體,就連頓飯都不能按時吃。一連幾天,十四總帶著方縣令到玉黎莊視察,一天兩三次,有時上午剛剛檢查完賬目離開,便傳來消息說下午要檢查織造質量,更可惡的是哪怕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失誤,被十四抓著,也必定是要大肆教育一通的。
樂璿不由得憤憤,這個十四分明就是在以權謀私!這個十四都已經十八歲了,怎麼還是這般小孩兒脾氣!
臨近傍晚,樂璿終於將十四送走,望了望天邊的晚霞,才伸了個懶腰,便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樂璿抬頭,便見十二滿臉憤憤地瞪著她。
樂璿牽了牽嘴角“乾嘛?怎麼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十二攥著她手腕的手力道很大,眼睛似乎已經被憤怒染紅,他因不想十四見了他生氣,躲在暗處觀察了樂璿一整個下午,她竟絲毫沒有想吐或者乾嘔的症狀,看來就如同一個常人無異,那隻有一個可能——她已經將七哥的孩子打掉了。
“十二?”樂璿眨了眨眼睛,不知十二的怒火從何而來。
十二直直地盯著樂璿的大眼睛,就是這雙眼睛裡流露出來的坦蕩,讓他以為她是可以交心的好友。十二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怒吼道“樂璿,你這個女人的心竟是石頭做的嗎?對你多少關心都是枉然!你憑什麼打掉孩子?那是玄家的骨肉你知不知道,若是用謀害皇嗣論,你要掉腦袋的!你……”十二的話還沒說完,便見樂璿目光微動,順著樂璿的視線望去,便見十四倚著門,一臉玩味的表情。
“十二哥這是千裡追妻來了?”十四冷冷一哼,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兩個人那麼拉拉扯扯,他會那麼彆扭,恨不得衝過去將兩個人分開。
這女人叫樂璿啊?
懷了十二哥的孩子?還打掉了?
不知為何,十四竟覺得胸中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上不去又下不來,攪得他好想找人發脾氣。可還要把氣撒在十二哥身上嗎?樂璿說的不錯,十二哥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兒,自己沒有權利一直拿他做出氣筒。
十二甚至已經做好了十四看見他以後怒吼暴跳的準備了,可等了許久,卻隻等到了十四的一句譏笑,是他長大了懂事了?
樂璿反而淺笑,看來她的話十四居然聽進去了。
三個人站在院中,竟各懷心思地安靜下來,夕陽的餘暉將每個人的影子拉的老長,似乎要一直延伸到天際儘頭。
樂璿最先打破了這種詭異的靜謐,回頭叫鬼瞳“鬼瞳,去廚房準備晚餐,十二爺與十四爺留下來吃飯,再給十二爺準備一間客房,既然來了,便與該見的人敘敘舊吧。”
“小爺不吃你樂璿的飯!”十二冷冷一哼,便推開樂璿往外走,樂璿後退了一步方抬頭皺眉,難怪十四要誤會了,這家夥的反應還真的跟自己的兒子被打掉了一般!
想著,樂璿便突然坐到地上“哎呀,疼,我的肚子!哎呀……十二,你賠我兒子!哎呀……”
還沒走出幾步遠的十二驟然一驚,猛地回頭便見樂璿在地上打滾,不禁頓時慌了手腳“喂,我……我沒用力啊,樂璿……樂璿,你沒事兒吧?我……我不是故意的!來人,去找大夫,快點找大夫!”
十二慌地將樂璿抱起,便準備衝出去,十四伸手一攔“在駝城她可是王公子,若是你抱著她出去,恐怕以後就熱鬨了!”
樂璿躲在十二懷裡衝十四眨了眨眼睛,方用她力所能及最虛弱的聲音開口“先送我回屋……”
在十二跳腳了近一炷香的時間之後,一個老郎中終於被玉黎莊的幾個夥計架來了,老郎中驚魂未定,便被十二一把揪住了衣襟“快,快救她,必須母子平安!”
老郎中順著十二的手指望過去,便見一個俊俏小生躺在床上,不由得糾結著開口“老朽還是第一次給個公子安胎……實在沒有十足的把握……按道理不應該啊……”
老郎中一邊碎碎念著,一邊將手指搭在樂璿的手腕上,輕輕捋了捋胡子“胎相安穩,沒有驚擾胎氣的征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