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王妃!
“王妃……”元荷上前,冰冷的手輕輕握住樂璿的手,不知從哪兒翻出一粒丸藥來,以茗燃的口吻輕聲開口,“日頭毒辣,王妃莫中了暑氣,先將這寒香丸含著吧!”
始終走在前方的老太監驀地回頭,以一種極富有深意的眼神望著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左右歲的小丫鬟,沙啞著輕聲開口“寒香丸……許久不曾在宮中聽見這味藥了!”
元荷眉頭微皺,她竟忘了,這偌大的後宮,恐怕少有人有這種逸致去湊這味丸藥了,這藥,原本就隻有她經常服的。元荷抬眼瞧了瞧這個滿臉皺紋的老太監,他是從王府一路跟著穆婉到皇宮來的麼?為何她對這人毫無印象,卻又有些許熟悉?
“是王爺體恤,差人給我配的藥。難道還有什麼故事麼?公公可說來與我聽聽,也讓我緩緩神。”樂璿微微勾唇,將元荷剛剛的疏忽圓了回來。
“老奴不知。”老太監將審視的目光收回,便轉回身繼續前行。
樂璿打量著這個老太監的背影“還沒問過公公怎麼稱呼,是一直在坤寧宮當差的麼?”
“老奴黃千,幾個月前才從北五所調到坤寧宮。”黃千的聲音總是出其的沙啞,分辨他說的內容都有兩分吃力。
“能從北五所調入坤寧宮,黃公公也不簡單呐!”樂璿勾唇,北五所不過是磨麵舂米、浣洗伐柴等粗使宮人居住的地方,這麼個六七十歲的老太監,分明已經過了有提拔價值的年紀,怎麼會從那種下等地方平步青雲,一下子邁入了坤寧宮的門檻呢?
“坤寧宮的更夫前日裡才老了,便喚了老奴來替上。”
樂璿並未繼續與他討論,隻是自顧自地往前走著,人越老,越難從他的口中聽到真話。她對這個黃千究竟是如何混進坤寧宮,其實沒有那麼關心。
反而是元荷對這個老太監極感興趣,她一定是在哪兒見過他的,可究竟是替誰辦事的呢?
坤寧宮此刻也是一片人聲鼎沸,皇帝失蹤,朝堂上的事情自然繁多負責,後宮中的事項也是不少,幾個協助皇後管理後宮的妃子帶著管賬的司儀聚在坤寧宮,每人都羅列了不少事宜等著皇後定奪。
樂璿走進坤寧宮,便被吩咐先站在院中等候,那毒辣的太陽灼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樂璿卻隻能立在庭院中央,等著坤寧宮中的會議結束。
這一等,居然就是半個多時辰,樂璿的額頭已經布滿了汗珠,臉蛋通紅著,雖然剛剛元荷給她的寒香丸是有些效果,可到底抵不過這濃烈的暑氣,樂璿微微皺眉,咬著牙不讓自己暈厥。
十皇子從廊下走過,便看見立在庭院正中搖搖欲墜的佛王妃,不由得狠狠皺眉,似乎想要上前,卻被她篤定的目光製止,雖然短暫得幾乎沒人注意,十皇子還是在她的臉上看見了專屬於她的決絕。
“呦,這不是十爺的新娘子姐姐麼?十爺不心疼?”十皇妃銀蘿隻是揶揄般淺笑,她對十皇子是不是喜歡自己根本不在乎。即便是四皇子跟姐姐銀藍都不曾有過真心實意,何況她與眼前這個傻子!
不過銀蘿倒是個極有野心的女人,自從她知道自己必定是要嫁給這個傻子皇子以後,便始終想要效仿惠賈皇後賈南風,借著皇後如今計劃政變的機會推十皇子登基,通過操縱十皇子,以達到自己掌控朝堂的目的。
十皇子撅嘴,繼續擺出一副無賴的模樣“新娘子姐姐肯定熱了,你,去給新娘子姐姐撐傘去!”
“我?”銀蘿不禁冷笑,“十皇子當真是癡傻了,她佛王妃立在庭院裡受罪是你母後吩咐的,我為何要忤逆母後的懿旨?”
“憑什麼!”十皇子眉頭緊皺,一個激靈便衝到了樂璿眼前,“新娘子姐姐,跟璘兒去房間裡玩!”
根本不由分說,十皇子便已經一把拽著樂璿的手臂,準備往東廂房而去了。
才剛剛拽了一把,樂璿便抽了梁的房子一般,頹然向十皇子的方向倒去。幾乎來不及多想,十皇子便已經伸手抱住了她。
“王妃!”元荷也瞪大了眼睛,看著樂璿暈厥在十皇子懷中。
十皇子自知這種態勢不是他該有的反應,才眨了眨眼睛,裂開嘴大哭起來“哇……新娘子姐姐你不能死哇,我還沒跟你洞房呐,新娘子姐姐……”
十皇子將樂璿放倒在地,便一個猛子衝進了正殿,如野獸一般推開眼前的眾人,一把抱住了皇後的大腿便哭號“母後,救命哇,母後……”
十皇子到底成功攪亂了整個皇宮,樂璿幽幽醒來時,玄淩玨也已經站在她的床邊,麵色凝重地瞧著她。
樂璿還未開口,便看見了站在玄淩玨身後的皇後等人,便要支撐著坐起來,玄淩玨伸手將她攙起,將她背後的枕頭調整成合適的角度,才看著她緩緩開口“彆著急起來,皇後娘娘不會怪你失禮的。”
穆婉這才冷笑“是啊,更失禮的事情你都做了,這起不起身,還計較什麼呢!”
玄淩玨歎氣“是兒臣的王妃淘氣了,還請皇後娘娘莫怪,皇後娘娘罰也罰過了,還差點動了她的胎氣,如今母子平安,兒臣也不想與皇後娘娘爭論孰是孰非,不過請母後有事衝著兒臣,彆折磨兒臣的妻兒。”玄淩玨的語氣生冷,仿佛身後的跟本不是什麼皇後,而是個無權無勢的婆娘。
“玄淩玨!”穆婉氣得將玉牙咬得咯咯響,“你父皇才剛剛失蹤,你就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怎麼,沒了你父皇,你還要造訪不成!”
“皇後娘娘嚴重了!”玄淩玨抿唇,“父皇隻是失蹤,皇後娘娘可不該說他沒了!這話傳出去,恐怕皇後娘娘擔不了這責任。兒臣的王妃任性呱噪,不討擾皇後娘娘清修了,慧律慧通,將轎輦抬了來,送王妃回紫訓閣。”
“是。”慧律慧通皆點頭而去,元荷便也上前準備將樂璿扶起,才剛剛握住了她的手,便被穆婉製止“住手,誰準你們離開,擅闖皇宮,是你們可以一筆勾銷的罪過麼?”
元荷偷偷打量著穆婉,這個女人如今真是變化了太多啊,在她的印象中,穆婉該是那個偽裝得極好的淑女啊,凡是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溫柔善良、溫良恭儉,這是當年皇帝給她的評價。可如今瞧她這仗勢欺人的模樣,哪裡還有當年的影子?
樂璿始終靜默著看玄淩玨與皇後的對話,看他篤定的眼眸,顯然已經是有了抵抗皇後的法子,心裡的焦慮倒是也放下了三分,勾了蒼白的唇輕聲開口“那依著皇後娘娘,我擅闖皇宮,該當何罪?”
“殺無赦!”穆婉咬牙切齒地開口,那鳳眼中流露著不容置疑的殺意。若隻是個樂萱,穆婉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可她如今懷了玄淩玨的孩子,她說什麼也不能允許這個孩子出生。既然偌大的太陽都不能傷害到胎氣,那她就乾脆徹底除去了這女人也好。
雖然穆婉與樂萱的交往不甚多,可她一直覺得她礙眼得很,無論是四皇子對她的心意還是她現在的身份,都讓穆婉恨得牙根癢癢。
“皇後娘娘……”玄淩玨皺眉,雙唇緊抿,他應該沒有想到,父皇才剛剛失蹤皇後就敢這般囂張,好歹如今樂仲也是號稱站在皇後這一邊的,如此堂而皇之地要殺害他的女兒,就不怕他叛變了麼?
樂璿卻反而笑了,那蒼白的臉色綻放出的笑容卻仿佛帶著七彩的光芒,讓人忍不住多瞧上兩眼。
穆婉眉頭皺緊“嚇傻了麼,笑什麼!”
“笑皇後娘娘竟用這麼大的罪名來嚇我,”樂璿的眼睛中仿佛帶著散落的星辰,略頓了頓才開口,“如今朝堂正亂,皇後娘娘正是樹威信的時候,若是以我這個尋夫來的小婦人而展開了殺戒,這威名恐怕立不住了!皇後娘娘要賭麼?用我的命,賭您的威信?”
穆婉不禁咬牙,的確,樂璿在皇宮中並未做任何出格之事,她所知道的也不過是跑去與十二皇子見了一麵而已,若以擅闖皇宮而開了殺戒,恐怕站在玄淩玨一方的所有人都會叛亂,如今四皇子還沒從北疆趕回來,若真的平息不了眾怒……
“新娘子姐姐不能死!”十皇子一猛子紮進了樂璿的懷裡,一邊往她身前蹭,一邊哭號著開口,“我不要新娘子姐姐有事兒,母後,您就看在璘兒的麵子上,彆殺新娘子姐姐啦!要殺,您就連我一起殺了吧!”
樂璿低頭,十皇子這分明是趁著這機會在吃她豆腐!
十皇子的突然發難顯然沒有緩和皇後與樂璿間的矛盾,反而更加勾起了皇後對樂璿的忿恨,這個狐媚子,勾引了一個老四還不夠,連神誌不清的老十也如同被她勾了魂兒一般,如今竟也學會了用生命來威脅她麼?
穆婉微微眯了眯眼,露出一抹凶光,才篤定開口“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來人,將佛王妃押下去,待本宮有時間再審問!”
“皇後娘娘!”玄淩玨皺眉,已經閃身站到了樂璿身前,“她是我結發妻子,如今又有身孕,我絕不允許有人將她帶離我的視線!如玄淩玨言語間有冒犯,皇後娘娘大可衝著我來!”玄淩玨的臉黑得如地獄中的修羅一般,麵對著皇後,卻氣場極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