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院兒,炊煙嫋嫋。
東廚叮鈴咣當,李青係著圍裙,熟練地翻炒肉菜,空氣中彌漫著濃鬱香氣,令人口齒生津。
“先生,差不多了。”
“沒事兒,我飯量大,一會兒就好了。”李青將炒好的菜鏟進盤中,舀半瓢水刷了下鍋,熟練地起鍋燒油,少頃,將一旁淘洗乾淨的菜倒入鍋裡。
‘滋啦啦……’周圍充斥著水和油的碰撞聲,混合著佐料的煙氣升騰,菜香中夾雜著嗆人的氣味。
“彆在這兒聞煙味兒了,去客堂吧。”李青笑道,“今兒讓你嘗嘗我的手藝,可比禦廚強多了。”
於謙遲疑了下,輕輕點頭,轉身去了。
有時候謙讓反而不美,要接受彆人的好。
…
明兒於謙就要走了,這一走,不知何時才會相見。
又或許……以後可能就見不到了,今兒必須要豐盛一些。
兩個人,李青卻足足炒了八道菜兩湯,好不豐盛。
飯菜上桌,李青取出珍藏佳釀,給於謙倒了一杯,笑道“這還是當年太上皇賞的,埋了二十多年了,今日用它為你餞行。”
“先生這可太折煞於謙了。”於謙連忙扶著酒杯,說,“以後我是享福了,不過……”
“不說這些。”李青大大咧咧道“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不照樣好好的嘛,你用不著操心。”
“我不是擔心朝局。”於謙輕輕搖頭,“我對先生的能力沒什麼不放心的,但……唉!待朝局穩定,先生不妨也四處走走,散散心。”
他懂李青,懂李青的苦楚,他是真怕李青熬不住這……漫漫長生路。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過些年吧,”李青點頭,“等到朝局徹底穩定,我就下野,去做些想做的事。”
“先生想做什麼啊?”於謙好奇。
李青笑笑“彆忘了,我還是個道士啊。”
於謙一怔,他倒忘了這茬。
一直以來,李青都在攪動廟堂風雲,所有人都把他當做權謀大佬,就連熟悉李青的於謙,也忘了李青還有這層身份。
嗯…聽起來似乎也不錯……於謙含笑點頭,舉杯道“敬先生。”
“乾杯。”李青笑嗬嗬地舉起杯。
‘叮!’兩人一飲而儘,笑意愈發濃鬱。
李青笑著招呼“吃菜吃菜,嘗嘗味道如何。”
“嗯。”於謙夾了一筷子,咀嚼片刻,讚道“好極,禦廚猶不及也。”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李青笑著說,“好吃就多吃點兒。”
“嗯…先生也吃啊。”
……
這頓飯吃了許久,說是吃飯,更多的是談天,追憶……
直到申時末,於謙才起身,道“先生,於謙告辭了。”
“明兒什麼時候走?”
“不用送了。”於謙笑言,“相熟這麼多年,何必在意這些虛的?”
李青知道他是想讓自己睡個好覺,便也沒有追問下去。
“路上慢點兒。”
“嗯,好。”
~
次日,天剛蒙蒙亮。
於謙家門口就圍滿了人,大大小小好幾輛馬車,還有百餘名帶刀錦衣衛。
朱見深還是挺夠意思的,特意派錦衣衛護送。
很快,所有行李裝進馬車。
於冕望著這住了十多年的家,心中頗感不舍,他打小在順天長大,對這裡有著深厚感情,而且……世間又有哪個男人能抵抗的了廟堂誘惑。
父親的身份、地位皆是頂尖,隻需一句話,相信皇上看在父親勞苦功高的份兒上,定會給他開個方便之門。
且朝堂百官也不會說什麼,因為父親有這個資格。
可是……
“怎麼,你想留下?”於謙看出了兒子想法。
於冕默然少頃,微微點頭“父親,兒也想為國儘忠。”
“嗬嗬……”於謙笑了笑,輕歎道“做官,尤其是做在朝為官,可不是件輕鬆的事,你也不是做官的料子,為父不讓你做官,是為了你好。”
頓了下,“或許你覺得為父心狠,亦或為了自身清譽,這才委屈了你,但事實……唉,等你真做官了,你便會後悔。”
於冕認真道“父親,孩兒不會辱沒於家。”
“人在廟堂,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啊!”於謙苦笑,“為父做了這麼多年官,深知這裡麵的水有多深,為父不想你和光同塵,亦不想你處處被排擠。”
“孩兒未必有那般不堪。”於冕有些不服氣,“李先生能做到,父親能做到,孩兒為何不能?”
於謙好笑搖頭“世間又有幾個李先生?為父之所以能成功,很大一部分原因占了運氣成分,但你就沒這麼好的命了;
其實吧,於謙之子這個身份對你幫助並不大,甚至還會有反作用,你應該也明白,為父得罪的人可不少;
父親老了,沒幾年好活了,實不想你趟這渾水。”
頓了頓,於謙對兒子給予肯定,“你很優秀,父親對你也滿意,但……你不是做官的材料,詩詞文章更適合你。”
於冕心中失落,輕輕點頭“一切聽父親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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