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主一仆進來,行禮“臣妾(奴婢)見過(參見)皇上。”
一個隻是微施一禮,一個卻是下跪叩頭,一樣的見禮,行禮方式卻天差地彆。
朱見深神情平淡“免禮。”
“謝皇上。”
貞兒上前,跟李姑娘話起家常。
汪直也起了身,眼中震驚神色一閃而過,旋即站在門口處弓著腰,對李姑娘母子,莫說行禮,竟是看都不看一眼。
貞兒瞟了汪直一眼,暗暗鬆了口氣。
這次,可真不是汪直狂妄,相反,這是他機靈的表現。
皇上出現在私宅,且還有清秀女子以及幼童陪伴,汪直又豈會看不清真相何也?
然,這處私宅明顯已經存在許久,可宮中卻無半點傳聞,就連貴妃娘娘來時都遮遮掩掩,足以可見一斑。
這種時候,裝傻無疑是最好的表現,真若上趕著行禮諂媚,反而會招來禍端。
被貞兒調教數年,又在昭獄關了一年,汪直已然徹底開了竅,儘管年少,卻儼然融入了這功利場。
他眼觀鼻,鼻觀心,然若雕塑一般。
朱見深心情不錯,笑問“貞兒可吃過早飯了?”
都這會兒了,貞兒自然吃過了,“沒呢。”
“那便一塊兒吃吧。”
李姑娘忙也道“姐姐快坐,剛巧多了一雙筷子。”
說著,將自己那雙還沒來得及用的筷子,遞給了貞兒。
同時,拿起兒子筷子,給其夾了個肉包,低聲道“叫人。”
“姨娘。”小孩兒喚了聲。
貞兒含笑點頭,打趣道“怎麼,姨娘幾日不來,對姨娘不親啦?”
“沒,沒有。”小家夥兒搖搖頭,似是為了證明自己沒說謊,遞上咬了一口的肉包,“姨娘,給你吃。”
李姑娘麵色微變,剛欲說教兒子,貞兒卻是含笑接過,還絲毫不嫌棄地咬了一口“算姨娘沒白疼你。”
說著,取出一個紅包,“喏,這是姨娘補給你的壓歲錢。”
“謝姨娘。”小家夥兒忙跳下椅子接過,嘿嘿笑了起來。
見狀,李姑娘鬆了口氣,飯桌氣氛再次和諧。
“吃吧,都快涼了。”
“是,皇上。”
……
吃過飯,朱見深跟貞兒便走了,活潑一天的小家夥兒,胖臉上罕見地浮起愁容。
李姑娘知他心裡落差大,安撫道“以後爹爹還會來的。”
“嗯……”小家夥兒怏怏點頭,突然問“娘親,姨娘跟爹爹的關係,是不是跟你和爹爹一樣?”
“呃……怎麼這麼問?”
“是不是啊?”
李姑娘遲疑片刻,點頭道“是這樣。”
小家夥兒急了“為什麼呀,爹爹都有娘親了啊?”
小孩不懂得什麼大道理,但有些東西不用教,也是能感受到的,再說……他都四歲了。
李姑娘想了想,兒子也到了讀書認字的年齡,有些事情是要試著讓他明白了。
於是說道“因為你爹爹是皇帝啊,皇帝都要有很多女人。”
“爹爹就不能隻有娘親嗎?”他滿臉不高興,既是為娘親,也是為自己。
李姑娘苦笑說“古往今來皆如此,沒有皇帝隻有一個女人。”
“可……”
“好了,昨日就落下了功課,今兒可不能了。”李姑娘起身道,“娘親去喚先生來,你在這老實待著。”
“知道啦。”小家夥兒嘟著嘴,托著胖臉兒悶悶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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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轎擠了倆人,一路晃晃悠悠,遠不如龍輦四平八穩,卻也彆有一番滋味兒。
朱見深掀開半邊轎簾,瞥了眼後麵,汪直正躬著身,跟在轎子後麵亦步亦趨。
片刻,他放下轎簾,輕聲說“事先說過了嗎?”
“不曾。”貞兒搖頭,低聲回道“皇上交代的,臣妾哪敢逾矩?”
“嗯,”朱見深滿意點點頭,“如此這般,卻是可用了,不枉朕關他……咳咳,這一年多來的栽培,總算是開了竅。”
貞兒莞爾笑道“臣妾早就說過汪直機靈,你還不信。”
“嗬嗬……他機靈,還不都是貞兒調教的好?”朱見深打趣。
“嘁~”貞兒撇撇嘴,繼而正色起來“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朱見深不喜“咱們之間,還用的著這個嗎?”
貞兒點點頭,直言道“臣妾想求皇上,即便有天不用他了,也莫要丟棄他,至少……彆卸磨殺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