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和沒辦法拒絕了。
回望了眼乾清宮,暗歎了聲,道“勞公公帶路。”
…
“臣楊廷和,參見皇太後娘娘。”
“楊卿家快快請起。”張氏虛扶了把,道,“皇上他……可有說什麼?”
“娘娘是指……?”
張氏臉上一熱,糾結片刻,抬手揮了揮,左右儘皆退下。
張氏嚴肅起來,“昔年宣宗英年早逝,當時張太後……唉,如若照兒轉危為安,那是天大的好事,如若……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
“娘娘!”楊廷和語氣稍稍加重。
張氏一滯,悻悻道“楊卿家誤會了,本宮並無乾政之心,隻是……承繼大統事關重大,本宮有些心憂罷了。”
楊廷和沉默以對,心中卻不爽到了極點。
皇帝反感後宮乾政,事實上,朝臣亦如是。
國之大事,在君在臣,可不在外戚。
大臣對外戚是相當戒備的,曆來如此。
就拿唐朝的武曌來說,在這時代,她可不是什麼正麵人物,甚至由於她的關係,導致‘高宗’這個廟號都帶有貶義了。
當然了,真正把‘高宗’廟號搞臭的是宋高宗。
“吉人自有天相,娘娘倒也不必過於憂慮。”楊廷和隱晦提醒,“當初誠孝張皇後,是宣宗明發旨意。”
同樣姓張,同樣是太後,張氏難免動了些心思。
政治場上的頂端玩家楊廷和又哪裡看不出來?
張氏一時間啞口。
好一會兒,鬱憤道“楊卿家竟如此作想……哼!惡意揣測太後,當真是好生放肆!我兒還沒怎麼著呢,怎麼?這就想架空皇室了?”
好大一口鍋砸來,楊廷和可不敢接,忙跪地叩頭“臣豈敢,是臣以小人之心度……臣有罪。”
張氏鬱氣難消,卻也沒再發難,她平息了下心中憤懣,重新溫和下來。
“哀家隻是想知道……皇上可有做決定?”
“臣不知。”楊廷和搖頭。
張氏沒壓住怒火,拂袖道“退下吧!”
“是。”
楊廷和起身,心頭卻格外沉重,走了兩步倏地一頓,霎時間,他福至心靈,試探道“娘娘更希望……誰來繼承大統?”
張氏一僵,見楊廷和不似開玩笑,遲疑道“本宮以為……興獻王獨子更適合。”
果然,論遠近親疏,興獻王之子與皇上這一脈最近,且朱厚熜與皇上同輩,若他來承繼大統,太後便還是太後,自身權益受影響最小,那麼……自己是否可以利用這一點呢?
楊廷和怦然心動。
他現在迫切需要權柄,需要更大的話語權,來穩定本就不穩卻又突遭變故的朝局。
外戚雖然不讓人待見,可若是利用得當,未嘗不能化腐朽為神奇……
幾乎是瞬間,楊廷和便做了決斷。
心中有了計較,態度上也緩和許多,道“皇上如此……臣心中難受的緊,適才舉止無禮,還請娘娘恕罪。”
張氏呆了呆,繼而大度道“楊卿家之忠君,天地可鑒,唉……本宮也傷心的緊,又豈會怪罪楊卿家?無妨,無妨的……”
頓了頓,她試探道“聽楊卿家這意思……?”
楊廷和自不會留下話柄,唉聲歎道
“皇上的脾性娘娘您是知道的,真就是到了那一步……也未必會選興王一脈,從法統來講,益王之長孫更具競爭力,選他可以繼皇帝嗣。”
“益王長孫?”張氏心中一凜,且不說益王長孫又遠了一層,單是那麼多長輩壓著,就於她大大不利……
張氏緩緩道“哀家若沒記錯的話,益王長孫時下才五歲吧?”
“好像……是,娘娘明鑒。”楊廷和頷首。
“幾歲孩童如何坐天下?”張氏皺眉,“楊卿家,你是國之重臣,莫說皇上,先帝都對你期望甚深,如此關頭……你當多勸勸皇上,江山社稷豈可兒戲?”
這事兒上她不能說話,哪怕她是皇太後。
“這個……”楊廷和為難。
“還請楊卿家以大局為重!”張氏保證道,“本宮無意乾政,隻是一心為大明著想,若未來真到了非說不可的地步,也會優先考慮楊卿家。”
楊廷和就等她這句話呢,他深吸一口氣,一副豁出去的態勢,恭聲道
“為了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臣……竭儘全力!”
見狀,張氏這才真正放鬆下來,再次保證“哀家說話算話,有勞楊卿家了。”
楊廷和拱了拱手“臣告退。”
一直走出皇宮,他的嘴角才泛起一絲笑意,這次可真是……空手套白狼。
不過很快他就又笑不出來了,天崩地裂就在眼前,想想就頭疼。
‘但願,一切都能順利度過吧……’
於公於私,誰都希望大明這家公司能好好開下去,越辦越好,楊廷和亦如是!
……
……
才數日功夫,朱厚照便已病入膏肓,已然到了彌留之際,時常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