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三更天。
兩人出了連家屯兒,趕赴中官村……
中官村幾乎是大明太監的養老之地,隻要是混出些名堂的太監,都會選擇在這裡建造宅院。
基於此,這裡的房屋建築明顯好不少。
張永宅院大門上懸掛的燈籠還亮著,李青上前連著敲了五下。
剛收回手,張永便開門走了出來。
時隔多日再見皇帝,張永不禁熱淚盈眶,“皇……”
“噓!”朱厚照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現在可不是皇上了,他們娘仨呢?”
張永吸了吸鼻子,道“奴婢把娘娘……”
“注意用詞!”
“……我把他們接來了家裡,現在後院兒。”張永輕輕帶上門,道,“我們繞過去,從後門進去吧,馬車、金銀細軟都準備好了。”
“嗯。”朱厚照抬手拍了拍張永肩膀,“不必過分擔憂,你與那興獻王之子也算結下了善緣,他不會苛待了你,隻要秉承著忠於皇帝,絕出不了岔子。”
“是……,奴婢明白。”張永傷感地點點頭。
朱厚照笑笑,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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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一大兩小。
兩個小的睡得正香,粉粉嫩嫩,與朱厚照幼時有七分相像,許是睡熟了的緣故,瞧著好生乖巧,比朱厚照可順眼太多太多了。
女子精神的很,亦或說,驚慌失措。
“老,老爺,你這是要……要帶妾去哪兒啊?”
朱厚照笑笑道“去逍遙天下!”
“啊?”女子顯然不理解,甚至還會錯了意,俏臉寫滿了慌張,“是不是家裡人知道了……知道了實情,把你逐出家門了啊?”
“呃……算是吧!”朱厚照正愁不知該怎麼圓謊,聞言立刻借坡下驢,“我偷了家裡的錢,足夠咱們生活無憂,咱們遠走高飛。”
“萬一……家裡人報官呢?”
“……沒事兒,咱們去大明之外躲兩年,風頭過了再回來。”朱厚照匆匆解釋了句,道,“趁著還沒被發現,我們快走,晚了對你我……還有孩子,都不好!”
聽到對孩子不好,女子也不顧上心憂了,忙不迭點頭,“好,好的,妾都聽老爺的。”
張永取下門檻,李青牽著馬車出了院門,並走出一段距離,給那一對主仆留下獨處空間……
足足一刻鐘後。
朱厚照快步跟來,一頭鑽進了馬車,催促道“駕馬!”
你還裝上了?李青無語,若不是怕吵醒了孩子,他真想痛扁朱厚照一頓……
臨近城門口,天色已然亮了。
李青給朱厚照一家四口買了早餐,坐在馬車前,等著趕第一批進出城。
京師是天子腳下不假,可除了朝官,認識天子的寥寥無幾,包括這些守城的將士,他們不識得是正德皇帝,例行檢查之後,便給放行了……
李青不疾不徐地駕著馬車,與京城漸行漸遠。
臨彆之際,朱厚照掀開轎簾又瞅了眼京城,接著,便不含一絲眷戀的放下,嘴角不可抑製地上揚……
人間煙火,我朱厚照來了!
許是許久不見了,兒子都跟他生分了,在沒有丁點邊界感的老爹捉弄下,兄弟倆哇哇大哭……
李青聽了都想笑。
有女人,有孩子,行路自是快不了,一路走走停停,磨得李青沒有一點脾氣,可他也沒辦法不管。
讓朱厚照一人帶著妻子去交趾,他哪裡放心。
唉,真是越混越回去了,竟成了轎夫……李青自嘲想著。
與他的苦悶不同,朱厚照那叫一個心情愉悅,那叫一個笑口常開,那叫一個……欠揍。
小孩子很不可控,馬車坐久了,便開始鬨騰了,整日哇哇哭,不得已,隻好找了個客棧停下緩緩……
開好房間,點酒點菜,吃飽喝足,李青躺下準備睡個囫圇覺。
剛要進入睡眠狀態,朱厚照便一手抱著一個兒子闖了進來。
“那個……李青啊,幫我個忙。”
“什麼?”
朱厚照扭捏了下,訕訕道“幫我看會兒孩子,我,我有事要忙一會兒,晚些我過來抱走。”
李青唇角扯動,抽搐半晌,終是沒忍住,給了他最喜歡吃的大嘴巴子。
“你看你把孩子嚇得……”朱厚照瞪了李青一眼,繼而又低頭道,“兒砸彆怕,你李叔不是壞人。”
“誰李叔?”李青幾乎破防。
這輩份兒……好吧,確實比較亂,可也不能如此離譜吧?
“事急從權,隻能如此了。”朱厚照撂下一句,轉頭就跑,隻留下兩個天真無邪幼童,睜著那如黑紐扣般、不含絲毫雜質的大眼睛看著李青,粉粉嫩嫩,呆萌呆萌。
話說,不哭不鬨的幼童確實招人稀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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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