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氏已是燈儘油枯之像,見阮儘歡前來,她嗓子裡發出嗬嗬的聲音,朝阮儘歡招手,“歡歡,過來,母親,母親有話要對你說。”
眾人一見,都要出去,阮儘歡卻拉住蕭承熙的手,又叫住阮奮,“你們不必出去,就在這裡陪著我。”
屋中三個人站著,一個人躺著。
“對不起,歡歡,母親錯了,我對不住你。”鄔氏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她。
阮儘歡不肯讓她摸,她輕聲道“你最該道歉的人是父親。你騙了他那麼多年。”
阮奮聞言急忙擺手,“不必,不必,我不需要道歉,都過去了,道歉也沒用。”他心中還是有氣,但如今全家過得都不錯,他也差不多釋懷了。
阮儘歡對鄔氏道“還有一個人,你得向她道歉,但我想她已經不需要了。”
鄔氏費力道,“歡歡,母親知道,你以前吃了許多苦。你如今過得很好,還成了皇後,算是苦儘甘來。”
阮儘歡深吸口氣,她先看看阮奮,再看看鄔氏,“母親,父親,這麼稱呼你們,我有些心虛。我要告訴你們一件事實,你們的女兒已經死了,幾年前就死了。”
阮奮仿佛傻了一般,“歡歡,你在說什麼?我,我聽不明白。”
鄔氏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她撐起身子“你說什麼?誰死了?”
“我不是你們的女兒。真正的阮儘歡已經死了,她活了十幾年,除了驚蟄之外,再沒人待她好,她對這個世界沒有留戀。”
她將原主臨消失前的那番話說出來,鄔氏聽完不敢置信,半晌後手無力垂下,漸漸沒了呼吸。
阮奮一個高大的漢子,哭得不能自已,阮儘歡輕拍他,“其實我早就想對你說了,阮將軍請節哀。你女兒心裡是記掛著你的,她不怪你。”
天空落起了雪,潔白一片。
蕭承熙拉著阮儘歡信步閒走,“你為何要告訴他們這些?阮將軍完全將你當成親生女兒對待,你如果不說出來,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
阮儘歡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你聽說過一句話嗎?我的人生即便爛成一攤汙泥,那也是我自己的,容不得彆人占據,抹去我的痕跡。”
她解釋道“阮儘歡的人生再怎麼淒慘,那也是她自己的人生。我憑空取代了她,已是很愧疚,不能再掩蓋她的存在。”
“她的遭遇,她痛苦,她的至親應該知道,她總得要在這個世上留下一些痕跡,讓人銘記。”
阮奮紅著眼追出來,阮儘歡回頭道“我帶了驚蟄過來,如果你願意的話,讓她將你女兒的生活細節都告訴你,你也好明白,你的親生女兒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阮奮點頭,這種事情他其實很難接受,但又不得不相信,畢竟女兒與以前相比,變化太大了,如果說因為內裡換了人,那一切都能解釋得通。
他為此請了假,回到女兒以前住過的小院裡,靜靜看著院中一切。
幾日後,徐氏操辦了鄔氏的喪事,看在阮儘歡的份上,阮奮給她找了塊墓地,將她入土為安。
回到宮裡,吳王妃——如今應該叫柳氏了。
柳氏帶著孩子進宮拜見阮儘歡,如今她雖然不是王妃,但蕭承熙給了三品命婦的身份。
她沒了以往端莊雍容的氣度,整個人輕快明媚許多,衣服也是淺色,氣色極好,有種死了老公的美感。
阮儘歡忍不住誇了她幾句,柳氏笑道“妾已經按皇後娘娘吩咐,將趙氏送走了。她與娘娘的兄長一道出的城。”
阮昭成已經是個廢人,但他心裡始終放不下趙如眠。阮儘歡盤算過一圈,這人除了軟弱些,坑爹之外,倒也沒什麼大錯。
至於趙如眠,她的遭遇更是悲慘,索性就成全了他們這對苦命鴛鴦。
“聽說你最近常去襄陽姑母那裡,她這幾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