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厚魁平時就是個老好人,他最見不得彆人受苦,但凡他兜裡有兩個錢,他都得拿出來給比他更困難的人家用。
寧可自己老婆孩子跟著他挨餓受凍,也毫無怨言。
像他這種人,自己家裡的人埋怨他,但是外人,尤其是外頭那些受過他好處的人,肯定對他打心眼裡是感激的。
尤其陳家打從關外到了陳家磨坊安家以後,幾代陳家人,除了陳厚魁那幾個敗家哥哥不像樣子以外。
其餘的陳家人,那是逢山修路,遇水架橋,誰家有個為難遭災的,他們都願意伸出援手幫襯一二。
尤其陳家還建了個陳家私塾,義務教育,更是造福一方百姓。
因此大家夥一知道陳厚魁這麼好個人,馬上就要不行了,大家都哭了。
陳秀秀和曹寡婦流著眼淚,強把鐘先生留下的這包藥,兌水給陳厚魁灌下去。
得說鐘先生這藥確實厲害。
沒多大會兒,陳厚魁就醒過來了。
陳秀秀趕緊趴到陳厚魁的旁邊,問他
“爹你感覺咋樣啊?有沒有感覺好點?”
曹寡婦哭得更厲害,她唯一的親閨女剛死,這半路好容易找個老伴兒,也要沒了,她將來可指靠誰呀。
嗚嗚就哭著說
“老頭兒啊,你可彆有個啥好歹的呀!你要是有個好歹,可讓我咋活吔!
你要是走了,也把我領去吧!嗚嗚嗚——”
曹寡婦心中是真絕望,也是真悲傷啊。
幾天功夫,人就憔悴得不成樣子了。
陳厚魁摸摸陳秀秀的腦袋,又拍拍曹寡婦的手
“唉,你們可彆哭了,我沒啥事兒。
剛才就是累了,眯這麼一覺,彆怕啊。
快把眼淚擦擦,你們這麼大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讓人家瞅著笑話。”
陳厚魁吃了鐘先生的藥以後,就跟那回光返照似的,感覺身上哪兒哪兒都說不出來的那麼舒服,飄飄欲仙的。
陳秀秀聽著陳厚魁說的話,忍不住眼淚又下來了。
老爹要是真的好了,那可該多好啊!
可惜鐘先生說了,這藥效最多能維持兩天,老爹的壽命,眼見著就到儘頭了。
剛才她就打發手底下的兄弟,出去找陳勤陳儉兩兄弟去了。
可現在交通不便利,陳勤陳儉還跟著耍猴的老孫頭,在外頭倒騰糧食呢。
也不知道他倆能不能趕得及送自己老爹最後一程。
想到鐘先生說的老爹有沒有啥未了的心願,就問陳厚魁
“爹,您老有沒有啥特彆想辦成的事兒啊?
您跟我說,我給您去辦嘍。”
其實陳厚魁剛才雖然昏迷了,但是意識還是清醒的。
迷迷糊糊地也聽見了陳秀秀和鐘先生的對話。
他知道雖然現在自己這身體感覺倍兒棒,但其實自己最多還能活兩天。
可他沒把自己已經知道死期的事情說出來。
說出來乾啥呢,啥用不當,還讓活著的人平添悲傷。
但他也確實有未了心願。
就跟陳秀秀說道
“爹這一輩子,自問從來沒做過啥虧心事。
可臨了臨了,爹做了一件天大的虧心事啊!
爹為了救你二貴叔,讓王家銀那小夥子進村來。
結果,小夥子因此被日本鬼子給殺了。
這事兒,你爹我辦得虧心呢!
秀啊,爹求你打聽打聽王家銀還有沒有啥親人。
如果他還有親人,你能力所及,就幫幫他們。
算是替你爹我贖罪了!”
又看了看曹寡婦
“你爹我呀,唉,對不起你曹嬸啊。
她跟了我以後,沒享過一天福,儘跟著我吃苦受累了。
你將來啊,替我多照顧照顧她,彆讓她老無所依。
唉,說起來——唉,如果人呢,真能有個下輩子。
下輩子我再好好補償你曹嬸吧。
再有一樣,我早就跟你那倆弟弟把家分了。
我死以後,家裡所有的東西,都歸你曹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