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他回答，我繼續往前走。
“我有話跟你說。”宋之宏兩步追了上來，拽住我的拐杖，“你先上車，我送你回去了再說。”
我扒拉開他的手，“有話在這裡就可以說。我還得回去準備些東西，再耽擱就來不及了。”
“你還是要去？”他語氣不讚同道：“你現在什麼都看不見，去了又能做什麼？”
“我……”
“你真的要去，我不攔著你，但至少你得等眼睛好了再去。”
他擋在我前麵，說：“現在看不見，你什麼都發現不了，去了又有什麼用？”
我搖頭，“不需要看見。我跟你說的也夠多了，宋之宏，不管你去不去，今晚上我都得過去。有些事情我得親自過去證實，也希望你不要攔著我。”
“我……”
“要麼，你去。現在過去買些紙人，買點香燭紙錢，晚上能用得上。要麼你不去，就早些回去，跟你師父報個平安。”
說完，我繞過他的手，一邊用拐杖敲敲打打，一邊往前走。
“不是，你怎麼就不聽勸呢？你為什麼一定要現在去？好了去不行？”宋之宏追上來，伸手要抓我的手，我一個閃身避開。
“你，你是不是看得見了？”
灰色的方塊在我麵前晃了晃，我搖頭，“看不見。”
“那你躲這麼快……看不見那就不去了啊！”
我歎了口氣，“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覺得我看不見了，就什麼都做不了。我可以休息，那工地上的人呢？”
“那些人休息，就沒有錢拿，不休息，工地還會繼續出事。那是人命，我不能不管。”
“你是管了，那誰管你呢？你……”
“我是撈屍人。這是我的工作。”我看著那圓滾滾的灰色腦袋，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的無語。
“宋之宏，沒有哪個撈屍人會希望自己每天都有生意的。”
“少死一個人，就給我多積一點陰德，懂嗎？”
宋之宏沒再說話，我拿著拐杖，換了個方向，繼續走。
腳步聲沒再跟上來，我也沒回頭看，隻是能感覺到那道目光一直在我身後。
一點點走遠，靠近山腳時，那目光也徹底消失了。
我抬頭看著山路，奇怪的是，路邊的場景在這一刻發生了變化！
原本是全是方塊的景物隨著我一步步走進，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沒有顏色，但輪廓一點點清晰，甚至能看清每個地方是什麼。
就連路邊縫隙裡的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隻是沒有顏色。
我手一抖，差點沒穩住拐杖。
越往前走，眼前的一切越發清晰，為了防止是我眼睛睜開了出現錯覺，我還特地用手遮住了本就閉上的雙眼。
但眼前的景物依舊是越來越清晰，就像是素描一樣，沒有顏色，但能看清楚每一個地方，每一根草。
“奇怪，太奇怪了。”
我小聲嘟囔了一句，身後便傳來一陣非常輕微的，汽車發動機的聲音。
我腳步一頓，旋即拐杖敲打著地麵，繼續往前走。
不用回頭，我便知道是宋之宏的車。
他還是跟了上來。
我歎了口氣，“人果然是個矛盾的動物，一邊說不，一邊又忍不住要跟上來。”
一路敲敲打打，一路的景物也漸漸變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