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素素一直低著頭看著手裡的瓷瓶，蕭舒嫿也不催她言語。
不過是起了些疹子，也不是什麼大事，放在尋常人家，興許都不甚在意。以後多仔細些衣物便是。
可這是樂王的第一個孩子。就算周素素地位再低，也不該讓乳娘一句疏忽了給搪塞。周素素有心向樂王說，隻是近日樂王太忙了，賢惠而卑微的她無法說出任何，來讓樂王為後院之事分心。
周素素紅潤的眼眶，逐漸消失了溫度。蕭舒嫿這番並沒有讓她覺得這是雪中送炭。反而……
但想想以後，若是蕭橙滿能得到蕭舒嫿的助力，此時的事倒也不是能忍。
蕭舒嫿不至於跟周素素還打啞謎，直接開門見山道，“有件事，需要你做。”同樣也直接說出做這件事的好處，“到時，滿兒就能回你自己的屋裡了。”
錦萄遞上來一本賬本，給周素素過目，上麵寫著“東城炭行”。
“去年深秋王府采買的時候，徐茴的人，購入了五百斤的青白果木炭。”
周素素心裡一驚，去年是寒冬，朝廷下令，百姓在炭行買煤炭取暖用，由朝廷補貼一半的費用。為了避免京中權貴鋪張浪費，更是下了限購令，所有名貴的煤炭每家隻能買入一百斤。
青白果木炭，價格貴，燒的久，無煙且味香，卻易潮，所以這種炭都是每年新買。
“這裡許是有什麼誤會，去年一整個冬天，王府都沒燒過青白果木炭。”若是徐茴真的買了五百斤的炭，豈不是帶頭打了蕭銘軒的臉。禁止鋪張浪費的事還是他主張的。
“她自然是不敢在三哥麵前燒，庫房裡的青白果木炭怕是隻有那麼一點。至於剩下的，可都讓她補貼回了徐家，做了好大一個孝女。”蕭舒嫿道，“若她隻是超購，倒也不是什麼大事。王府與徐家多買些，倒也是圓的回去。可那五百斤炭，也用了朝廷的體民錢。”
蕭舒嫿看著周素素吃驚的樣子，繼續道，“這事若是先讓戶部查到，就算徐茴出來頂下全部的罪，父皇也隻會覺得三哥是個奢靡無度，不愛子民的皇子。”
“王爺若不知情，又怎能受過？”
“之前他不知情，不過他應該很快就知道了。”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這件事，怎麼說，就看你自己了。”
周素素麵上有一瞬間的瑟縮，沒應下來，也不敢不應。
蕭舒嫿一副淡然的模樣，“滿兒是樂王府的長子，作為他的姑姑，有些事自然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言外之意，無非是以後蕭橙滿有什麼事，她會幫著解決。為她做事，總歸是虧不到她的。
得了蕭舒嫿的許諾，周素素勉勉強強點了頭，“素娘全都明白。”
既然達成了共識，往後的談話無非是一些不痛不癢的事，雙方心裡都揣著事。沒多坐一會，周素素就回去了。
錦萄看著周素素的樣子，不免心中有些疑惑，“殿下，周素素能成事嗎？”
“周素素是膽小，她可不是拎不清的人。”蕭舒嫿輕笑，“入宮這麼多年，能嫁入王府可不都靠著樂王的喜愛。”樂王喜歡那個年少時跟在身邊細致入微又天真單純的小宮女，這麼多年大家都被周素素柔弱的外表所騙，其實能在宮裡熬出頭的人，真的會天真單純嗎？
且不說宮女的生活，每日都如履薄冰，就算是身份地位如安平公主，在宮裡也不是隨心所欲。隻不過她從小受的是和皇子一樣的教導，爭得搶的自然也不是閨閣女子那一套。
若是單論心機，徐茴不可能敵得過周素素。
周素素也有她自己的考量。
她雖然不願意被蕭舒嫿當槍使，可也不能不為蕭橙滿謀劃。為何東城炭行的賬本會在蕭舒嫿手裡，她為何又對徐茴這些事都了如指掌？
這份把柄是徐茴的，可同在王府，也是王府的把柄。是蕭銘軒的，也是她的。
這裡麵彎彎繞繞多的很，周素素都來不及細想裡麵的利害關係。
舊事重提，既然蕭舒嫿能查到，戶部會不會也能查到？這些都拋開不算，她又該用怎樣以一個順其自然的方式，將這件事捅到蕭銘軒眼前？
凡事都要講究一個證據。周素素心事重重得回到樂王府，直接就殺進了庫房。
借說是為王爺尋舊物的由頭，把庫房轉了個遍。
向來不管事的周素素突然進了庫房，管事的心中警惕了許多，她打著王爺的旗號，自然不能懈怠，隻得小心翼翼跟在周素素後麵。
不過周素素並沒有找到青白果木炭。
想想也是，這樣的東西怎麼會放到明麵上呢。
覺得自己找錯了方向，周素素就打算離開庫房。
“夫人可是找到了王爺要尋的舊物？”管事的謹慎問道。
周素素思索了一下，“還沒有，看來要多找些地方了。”
“王爺的舊物，可否對小人透露一二，小人留意著些，找到了自然是送到夫人手上。”
周素素想了一個必然不在庫房裡的玩意，“找淑妃娘娘先前送過來的一個首飾匣子，裡麵的紅珊瑚手串。”
“是，小人記下了。”
那管事的不僅記下了，還告訴了劉管家。劉管家又原封不動地告訴了徐茴。
徐茴心裡一驚。那紅珊瑚手串早就被她拿出來送給自家小妹了。這是王爺要找還是淑妃要找？
她當時心想，不過是紅珊瑚手串而已，並不多名貴，又放在庫房裡吃灰，拿出來送人也沒什麼不妥，確實沒跟王爺說過。況且她堂堂王妃，這種小物件拿了就拿了。
周素素最開始就是在淑妃宮裡做事，等樂王年紀大了，才調到樂王身邊。那紅珊瑚手串，淑妃都沒戴過，就丟進了匣子裡，所以有一定的年頭，上麵都是最老的樣式。不過是她偶然間發現徐茴拿了去，哄徐家小妹，還說上麵款式雖舊，卻是宮裡的玩意，來頭大著呢。
趁著徐茴慌神，周素素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找多出來的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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