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雨停了,他們不肯那麼早回家,躲在彆人建了一半的房子後麵玩耍。那塊地靠近後山,雨水衝刷過後,順著山坡流下黃泥。他們就蹲在那裡拿黃泥捏各種玩具,小男生造汽車、坦克,小女生捏出各種小動物。
陸竽總是跟彆人的想法不一樣,她捏了一個坐在蓮花座上的觀音菩薩。
到了正常放學的時間,小孩們各自回家,她捧著那座觀音剛進家門就被奶奶攔住了,問她手裡拿的是什麼。
陸竽搖頭晃腦地回答,她用泥捏了個菩薩,等曬乾了放家裡當擺件。奶奶當時臉色就變了。
老人家思想傳統,隻記得“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認為這是不吉利的,會招來禍事。奶奶叫陸竽扔掉,陸竽說什麼也不肯。
下場就是被奶奶拿著小棍條追了兩條街,已經回家的小夥伴聽到她的喊叫聲,紛紛從家裡跑出來圍觀,既同情又好笑……
提起這件事,陸竽就糗得慌,小時候不懂事,乾的荒唐事太多了,數不過來。
“說這麼半天了,承哥人呢?”
幾人聊了一會兒,周鑫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少了個人。
站在門邊的李德凱掃了一圈屋內,沒見到人,邊開門邊嘀咕“他沒進來嗎?不可能啊,剛才我們還……”
陸竽聽他們提到顧承,略微驚訝“顧承來了?”
“來了,我們坐周鑫的車一塊來的。”李德凱腦袋探出去,發現顧承就靠在門外的牆壁上,腦袋偏向一側,“承哥,陸竽叫你呢。”
顧承後背頂了下牆壁,立正站直,稍微緩了緩,走進了那扇門。
房間裡頂燈大開,白色的燈光撒下來,籠罩在陸竽周身。她身上那件綴滿水鑽和珠子的婚紗亮得晃眼,像是給她鍍了一層聖潔的光,美好得如同童話裡住在城堡的公主。然而,這些美麗的外物都不如她的笑容亮眼。
她看起來很幸福。雖然顧承並不想承認。
顧承短暫地失了下神,沒等其他人發現,他就展露出一個笑容,連嘴角上翹的弧度都是提前演練過無數遍的。
“新婚快樂。”他嗓音低沉磁性,除了單純的祝福,聽不出彆的什麼情緒。
“謝謝。”
陸竽看著他,微微一笑。
吉時定在九點零八分,筵席開得早,八點不到,賓客們就吃得差不多了。大家沒有離開,等著看新郎前來接新娘子。
八點剛過,一輛接一輛婚車停在陸家大門口。
江淮寧身穿筆挺的黑色西裝,胸前彆了枚紅絲帶紮成的玫瑰花,修長如玉竹般的手指握著新娘捧花。他臉上的笑容那麼燦爛,讓人想到初升的太陽。
從車上下來,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伴郎團的成員依次從幾輛車上下來,個個身形修長,臉上笑得跟朵花似的,抬手整理發型、衣襟,看得出來是想努力展現出最佳的精神麵貌。
進第一道大門前,他們被一群小孩攔住了。
“哥哥,發紅包,不給紅包不讓進。”
小男生們推推擠擠,將大門堵得嚴嚴實實,一條縫隙也沒留。小女孩們躲在後麵捂著嘴笑。
江淮寧早有準備,衝身後使了個眼神。胡勝東領會,一步跨到前麵來,從西服內袋裡掏出一遝紅包,呈扇形展開,挨個發給他們。
“來,人人有份,不要擠不要搶。”胡勝東的聲音像哄騙小紅帽的狼外婆,“給哥哥行個方便,等這位江哥哥接到新娘子了,給你們發更大的紅包好不好?”
胡勝東畫餅很有一套,小孩子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一聽說還有紅包,趕緊讓開了大門。兩旁圍觀的大人們哄笑不停。
一路暢通無阻地上了二樓,十六歲的陸延個子躥得高,站在樓梯口,居高臨下地俯視江淮寧,笑道“對不住了姐夫,我這兒也設了一個關卡。”
自從他姐姐和江淮寧談戀愛,他就收了這個姐夫不少好處,逢年過節紅包給得大,平時還有禮物收。小時候給他買各種樂高積木,長大了給他買手機電腦、遊戲裝備。他也不想攔著江淮寧,但今天日子特殊,不能讓他輕易接走他姐。
江淮寧停在幾級台階下,絲毫不帶懼怕的,微笑著說“說吧,想讓我做什麼。”
陸延聽了他姐那群閨蜜出的主意“為了考驗你作為男人對女人的了解程度,我準備了這個。”
他從身後變出一個化妝箱,裡麵是各種各樣的化妝品,粉底、遮瑕、眼影、腮紅、高光、散粉……對男生來說稀奇古怪。
胡勝東在網上看過類似的視頻,搶答“我知道了,是猜化妝品的用途還是猜價格,來吧!”
陸延高深莫測地搖了搖頭,看著江淮寧,語含同情地說“姐夫,你需要在現場挑個人給他化妝,伴娘姐姐們滿意了就算你過關。”
江淮寧挑高了眉毛“臭小子,誰給你出的主意?”
陸延不肯供出主謀,抬抬下巴,帶著點小得意地說“甭管是誰的主意,你就說要不要挑戰吧。”
能選擇不要嗎?江淮寧認命地隨手拉過一個伴郎“來吧兄弟,是時候出點力了。”
被抓到的倒黴蛋是沈歡,他瞪直了眼,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是,你認真的?你給我化妝?我當伴郎是想著替你擋酒的,不是給你當模特的。”
江淮寧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上化妝品往他臉上糊,跟粉刷牆壁有的一拚。
他平時見過陸竽化妝,一般出門約會前,他會在一旁耐心等待她慢慢化。長久耳濡目染下,他非常清楚每件化妝品是用來做什麼的。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實際操作是另一回事,要不然也不會有“手殘”一詞了。彆說男生,很多女生看了無數遍化妝教程,照樣不會實操。
江淮寧端詳著沈歡那張花裡胡哨的臉,可能下手的力道有點重,腮紅打得跟猴屁股沒兩樣,他自己都憋不住笑。
前來湊熱鬨的圍觀群眾肚子都笑痛了。
沈歡木著一張臉,距離生無可戀不遠了。他沒鏡子可照,暫時還不知道臉被糟蹋成什麼樣子,隻能通過大家的反應猜測他此刻的醜態,大概醜到無法用言語形容。
江淮寧死定了,把他畫得那麼醜彆想過關。
伴娘們已經看到了沈歡臉上的妝,統統笑得忘記了個人形象。
江淮寧問話的聲音略帶勉強“這樣……行嗎?”
設置堵門遊戲是為了增加婚禮的趣味性,並不是為了故意刁難人,伴娘們對視一眼,點頭通過了,於是陸延讓開樓梯口,讓他們過去。
江淮寧舒口氣,來到最後一道門前。
他身後的伴郎團有點傻了,以為幾個瘦瘦弱弱的姑娘守門沒什麼好怕的,可事實上每個姑娘背後都站著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士,像是她們的保鏢。
朱川柏抬了抬眼鏡,瞪大了眼睛“隻聽說過新郎帶伴郎團,怎麼新娘既有伴娘團又有伴郎團?”
“怕了吧?”黃書涵挑眉,豎起一根大拇指指著身後那道門,“給我們陸竽撐腰的人可多著呢。欺負她的時候可得掂量著點。”
話是這麼說,她知道江淮寧不會欺負陸竽。
房內的陸竽聽聞黃書涵的聲音,微微低頭,笑了一笑,感動的同時,又有些突如其來的傷感。
她也不清楚這股傷感從何而來,或許他們這群人從小到大不曾變過的感情。長大後雖然各奔東西,一年到頭不常見麵,隻要聚到一起,就能找回以前的感覺,好像時間流逝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陸竽眼眸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被頭紗遮蓋住,麵容不那麼清晰,更加朦朧夢幻。
而後,她聽見了江淮寧隔著門板的喊話聲“老婆,我來接你了……”
還沒說完就被霸道的黃書涵打斷“先彆打感情牌,過完我們這一關你才能見到你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