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同意!”
薑爸大聲地宣布。
好像聲音越大,他的話就越管用一樣。
他在堂屋裡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來回轉圈,怒視著擺在八仙桌上的東西,卻礙於薑媽坐在那兒不好意思上前搶了也像人一樣丟出去。
薑媽坐在太師椅上氣定神閒地喝水。
“你不同意?你咋不問問你閨女的意見?”
“音音還小懂什麼。咱得替她把關。不能讓她給混小子騙了去。”
薑媽懶得看他臉紅脖子粗的模樣。
她看了看桌子上擺著的顧家小子送來的禮品。
這禮可不輕。
說實話,已經很出乎她的預料了。
顧家沒什麼家底,整個上河村都知道。一個半大小子支撐起敗落的家,他再能乾也不過才在成年後的這幾年還清了家裡欠下的一屁股債。
顧家小子沒有父母,一切都要自己操持。他自己請了媒人上門來,又樣樣不落地送來了該帶的禮。
這禮比尋常人家甚至還要重上三分。
禮數已然是全了的。
隻她一麵覺得欣慰,這是對自己閨女的看重。一麵又忍不住憂慮,才隻是提親,顧家小子就這樣豁的出去,等一場婚事操持下來,怕不是要把家底掏個乾淨。
那自家閨女嫁過去,又要過些什麼日子。
在家她從沒短過她半分,自然也不是要她嫁到彆人家吃苦去的。
她雖然明白了音音的心意,也想隨著她去,不忍心再棒打鴛鴦。
隻是眼下顧家這境況,讓她很難不操心。
她忍不住想要歎氣。
薑爸自然不知道薑媽的憂心,他還為著那天河邊的事耿耿於懷。
他一想到自己還替顧青山那小子在外麵守著生怕有人看見打擾了他們,他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欺負自己閨女,他就想要跳腳。
之前一直有這婚約,他習慣了倒也沒覺得有什麼。更何況音音歡喜,他自然無有不應。
後來音音和顧青山鬨彆扭,他也隻當是小孩子小打小鬨。
可那天音音說的話卻讓他猛然看到了現實。
明明他的音音還一直是那個會牽著他的大拇指甜甜喊爸爸的小姑娘,卻原來一眨眼就已經長大了,要嫁到彆人家去,和彆人成為一家人。
從此這個她從小長大的家就要變成娘家,而與彆人的家才是她的家。
一想到這些,他這一顆慈父心就如同被泡在了酸水裡。
薑爸忿忿不平地一屁股坐到另一張椅子裡,撇了撇嘴道。
“俺瞧著那顧家小子不行,不是個好的。”
薑媽涼涼看他一眼。
“這麼多年你誇的人不是他啊?誇了人十幾年,這兩天看出人不是個好的了?”
薑爸臊紅了一張臉,卻仍然不服氣。“他背著俺偷偷摸摸和音音親熱,能是什麼好東西?”
“嗤——”
薑媽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這話說的,好像你是什麼坦蕩蕩的正人君子一樣。你年輕時候不是個毛頭小子?你乾的混賬事自己心裡沒數?”
薑爸對著顧青山的時候腰杆挺的比誰都直,他也有底氣像剛剛那樣拿著掃把把他趕出門去。
可對上自己的老妻,兩個人知根知底,他瞬間泄了氣。
他梗著脖子,嘟嘟囔囔道“俺和他能一樣麼……俺是個好的,他可不一定……”
薑媽由著他發牢騷,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他。
不過是閨女要嫁人,他舍不得。
但兒女總要長大,要走遠,為人父母唯一能做的,就是放開手裡的線。
薑媽看了看天色,拍拍身上並不存在土站起來。
“你還是好好想想閨女下課回來你咋跟她解釋你拿大棍子把顧家小子趕出去這件事吧。”
“俺哪裡用大棍子了。俺就拿掃帚嚇唬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