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城是由他裴家掌握不錯,現如今表麵看上去也的確風平浪靜。
可它從來都不固若金湯,誰知道潛藏在陰影處有多少不同立場的各路人馬,不過是在尋個機會便迫不及待撲上來啖肉喋血。
波詭雲譎風雲變幻不過在朝夕之間。
過往他接過的招數試探亦數不勝數。
他從不怕栽贓陷害,不過是見招拆招兵來將擋罷了。
可看見沈瓊音的這一刻,裴聿崢才恍然認識到怕字怎麼寫。
他怕牽連到沈瓊音。
他怕在不知何時響起的槍聲中倒下的人是沈瓊音。
她在裴家,尋常出門玩樂也好,去念書學習也好,他都有把握護住她。
可她卻來參加這樣危險的事。
事情但凡跟政治沾上了半點關係,便不是個人之力所能控製的了。
裴聿崢甚至不敢去想,若是今天他沒有看見她不知道她在這兒會怎麼樣。
他從不否認這樣的事情是為大義,可自古大義都是要用鮮血澆鑄的。
裴聿崢眼睛紅得似要滴血。
“停車。”
他冷聲開口,嗓音裡像含了冰碴。
劉言彰急忙踩下刹車。
就看見少帥一副動了真怒的模樣。
他這位少帥,年紀更小些時尚有些情緒的外露。讓人看得出高興和生氣。
可隨著他的成長,他越來越喜怒不形於色,甚至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的紈絝公子哥模樣,眼裡也總含了三分笑。
可他的手段卻一如既往的嚴酷,未曾緩和半分。他在如此年輕的年紀掌握一軍之力,憑借的可不僅僅是來自裴大帥的蔭庇。
但無論真實性情如何,少帥卻極少如今日這般情緒失控般外露。
少帥這樣盛怒之中夾雜驚慌的神情,他更是幾乎從未見過。
印象中唯有一次尚是裴夫人遇襲那次。
那時的少帥剛剛接受陵軍,也尚且還隻是個少年。每日就已經忙得馬不停蹄。來報信的是一直跟在裴夫人身邊暗中保護她的一個小兵。他匆忙趕來公署彙報,隻說了夫人遇襲中了槍。
那是他第一次那麼明顯地見過少帥如此清晰的失態。
少帥手裡的文件不過才剛剛拿起就瞬間散了滿地。他起身便往外走,連外套都沒顧得上拿起。
這次的少帥比之那一次要冷靜許多。
隻是劉言彰卻也看到他開車門時輕顫的手。
裴聿崢在車子安穩停下的下一刻便打開了車門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劉言彰跟在他身後也匆忙跟了上去。
他這才看見正群情激憤地演講遊行的學生中間那個很是眼熟的身影。
是沈家小姐。
劉言彰錯愕地瞪大眼。
他是和少帥一起去車站接的她,後來又在帥府碰巧見過幾麵。
印象中,是個弱不禁風的大家小姐。
彼時尚且連直視少帥的目光都不敢,如今卻竟然參與了這聲勢浩大的學生運動。
也不怪他之前沒注意到。
這如何看,都不像是一個人。
劉言彰收回視線,很是欽佩地看了急匆匆的少帥背影一眼。
到底是少帥,如此好眼力。
在如此擁擠眾多的學生中間還能一眼看見並認出來被淹沒在其中的沈家小姐。
隻是他有些鬨不明白,少帥何故如此生氣。
沈小姐此舉或許是有幾分出格,也與她大家閨秀的身份不符,他見了也頗大跌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