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問鼎!
司馬欣繞開戰場來到項羽的軍營。項羽聽說司馬欣來了,就對範增道“以前武信君被秦人抓去,關押在櫟陽縣,正是司馬欣的幫助,才救武信君出獄。此人有恩於我項家,現在來此不知有什麼事情?”範增道“他一定是來請求停戰的。若是司馬欣代表章邯來請求停戰,有投降的打算,你就答應他的請求。我們的軍糧快要吃完了,如果再打下去,對我軍也是非常不利。可章邯一旦歸順了楚國,不僅糧草的問題解決了,河北的戰事也將停止。接下來我們就能順利地進軍鹹陽,此事何樂而不為?”項羽點了點頭,就立即傳司馬欣進見。
一會兒,司馬欣就走了進來。項羽果然對他的態度很好,就離開座席迎接。司馬欣見到項羽,行禮道“將軍武功蓋世,萬人莫敵,不愧是項燕的子孫!本來秦軍也能和楚軍周旋一段時間,可不幸的是秦國權臣專權,二世又昏庸殘暴,對功臣不是殺戮就是迫害,軍心早就喪失殆儘了,因此我們全體秦軍都不想再替奸臣與昏君賣命。現在我代表章邯將軍,前來和項大將軍真心約降,我們願意與楚軍聯合起來共同分割秦地,這都是我們的真實想法,希望將軍不要懷疑,也能夠憐憫我們章將軍此時此刻的處境,然後答應秦軍的投降,項將軍就是秦人的再生父母啊!”
項羽覺得事情很突然,不知該怎樣回答,而範亞父也不能自作主張,所以二人還沒有說話。司馬欣又恭恭敬敬地道“請將軍念在昔日的情份上,就接受我這個敗軍之將的請求吧?我們全體將士都希望得到您的寬恕!”項羽於是仰天悲歎一聲,道“將軍對我項家曾經有大恩,我豈敢忘記啊?隻是章邯殺了我的叔父,此仇不共戴天,我豈能和他握手言和?”範增這時就爽朗地笑道“少將軍,從前都是各為其主,章將軍那時怎能不替秦國效命?現在他真心歸順,已經兩次前來表達了心意,我看少將軍就答應了司馬將軍的請求吧?”司馬欣又誠懇道“章將軍的全家被皇帝殺害,他連日來悲痛欲絕,已經是心灰意冷,現在確實是走投無路,真心歸降,請項將軍也體諒一番他的苦衷吧?”項羽本來也是吃硬不吃軟,最見不得人可憐,現在聽了司馬欣的話,終於也被打動了,就道“唉!這一切也隻能是看在司馬將軍的情份上了!”司馬欣見項羽答應了,就拜倒在地,道“將軍深明大義,全體秦軍今日能夠活命,都是將軍的恩賜啊!若是項將軍真從心裡能夠原諒章邯將軍,那麼就請您和章將軍在洹水南岸的殷墟上見個麵,讓他把秦軍的印綬及指揮權轉交給項將軍,也希望您見到章將軍時再不要提及過去的事情,畢竟以前都是各為其主啊!”項羽就走過來拉起了司馬欣,道“我既然答應了言和,就決不會再責怪他,請司馬將軍放心!”司馬欣就感激涕零道“既然如此,就請項將軍儘快通知黥布、鐘離昧等將領,立即停止攻秦。”項羽就傷感地答應了。
當司馬欣再次來到漳水邊時,雙方已經停止了戰鬥。楚軍也已經撤回去了。可是當司馬欣看到戰場上的屍體時,心情十分低落,不覺潸然淚下。司馬欣就來見章邯,把項羽答應投降的事情說了一遍。章邯見項羽答應他們投降,不再打仗了,心裡就有了些許的慰藉,於是率領大家來到漳水河邊佇立觀望,大家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就一起在岸邊祭奠在戰場上犧牲了的亡靈。
在邯鄲城裡,這天晚上,陳平對項羽道“章邯急於求和,雖然是家人被害的緣故,但秦軍未必會真心投降。如果秦軍順利地渡過了漳水而重振旗鼓,我們免不了還會有一場大的廝殺。現在請上將軍急令黥布和鐘離昧等人,再次率軍向秦軍發動一次進攻,裝作是沒有接到您的命令。秦軍一定沒有準備,一定會大敗,今後才會對楚軍產生恐懼,這是從心理上摧垮敵人的意思。而項將軍應該率領所有的軍隊再向南逼近秦軍,對秦軍形成南北包圍之勢,目的就是儘快促使秦軍投降。”項羽認為陳平的建議很有道理,就立即命令黥布和鐘離昧,連夜從三戶津渡過了漳水,然後向秦軍發起突然攻擊。項羽就率領所有的聯軍將士離開了邯鄲城,向漳水逼近。
黥布等人按照項羽的指令,連夜渡過三戶津,次日就向秦軍發起了突然襲擊。秦軍沒有任何防備,又傷亡了近千人。章邯見楚軍又突然襲擊他們,仍無還手之力,就急忙派人向項羽再次請求停戰。項羽接到書信,就正式下了停止進攻的軍令。這時的章邯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秦軍的士氣也已經喪失殆儘,等待他們的隻有投降這一條路了。
秦二世三年八月下旬的一天,項羽率領楚軍來到漳水河邊,看見黥布他們已經過了三戶津,就對眾將道“我聽說‘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這個‘三戶’究竟是什麼意思?”範增就解釋道“十年前,楚國的南公說了這句話,人們都理解成,就算楚國隻剩下幾戶人家,滅亡秦國的還是我們楚人。現在看來這是個錯誤的解釋。今日楚軍渡過了三戶津,就要接受章邯的投降,章邯降則秦國亡。南公預言中說的‘三戶’,大概就是指這個地名吧?”眾將聽了範增的話都覺得很有道理,過漳水時,人人感歎不已。
項羽過河後將各路兵馬集結起來,然後向殷墟進發。此時盟軍的隊伍已經有四十萬,並且將士們個個精神飽滿,鬥誌昂揚,他們排著整齊的步伐前進。他們挾著威武走來,挾著使命走來。此時秋風蕭蕭,軍旗獵獵,戰馬在嘶鳴,軍鼓在響起。那些馬蹄的踢踏聲,車輪的碾動聲,再加上士兵的歡呼聲,似乎整個大地在震顫,江河在呻吟。當項羽率領全體將士來到殷墟時,二十萬秦軍也已經排成了長方形的隊列在那裡等待,秦軍將士也都牽著馬站在大風翻卷的軍旗之下,看不出他們是一支失敗的軍隊。秦軍雖然投降了,可是他們並不悲觀,因為他們得到了解脫,他們不再為那個殘暴的王朝賣命了,因此每個人都沒有覺得自己有多麼屈辱,反而大家都認為隻有和六國的軍隊聯合起來才是出路,才會有未來生存的希望。
聯軍雖然沒有在戰場和秦軍有過大戰,可是他們仰仗著楚軍的威風,現在也似乎顯得不可一世,仿佛救援巨鹿,打敗長城軍,逼降章邯的輝煌戰績都是他們取得的功勞。可是此時真正成就大功的楚國上將軍項羽卻沒有多少盛氣淩人的表現,他率領將領來到秦軍的陣前,看著秦軍龐大的陣容,也感慨萬分地道“當年秦國的鐵騎橫掃六國時,他們是何等得雄壯!現在卻要在這裡接受楚人的寬恕,人世間的事情真是難以預料啊!”而秦軍將士,此時看見英姿颯爽,光彩照人的楚國上將軍項羽時,心中卻充滿了敬畏。
章邯率領一班秦國將領,此時看見項羽走了過來,就一齊下馬迎接。章邯便脫下頭盔,手中捧著劍印,心中卻惴惴不安地走到項羽的馬前,倒身下拜,然後誠惶誠恐地道“敗軍之將,秦國將領章邯參見楚國項大將軍!”項羽就倏地跳下馬來,走到章邯的麵前,親自扶起章邯道“將軍為秦國排憂解難,征戰疆場,實在是讓人欽佩。可是二世多行不義,趙高胡作非為,民心因此喪儘,才導致天下群雄四起。現在將軍能棄暗投明,就如同微子棄商,子胥投吳,這是深明大義、分辨是非的正義舉措,將軍此舉也必將為後人所景仰!”項羽和章邯相見完畢,範增等將領也一齊和章邯等人相見。
大家見過麵後,章邯就請項羽到秦營去宣誓結盟。此時的章邯,雖然見項羽表麵上諒解了他,但心裡還是放心不下,他非常擔心項羽會突然提起項梁的事情,就想用宣誓結盟的辦法來消除他心中的困惑,就對項羽道“我聽說春秋戰國時,兩國交好,統帥都要結盟。今天有幸和將軍相見,不光是全體秦軍將士的幸運,也是全天下百姓的幸運,因此我想效法古代的仁人君子,想與將軍對天盟誓,結為兄弟,不知項將軍能否答應?”項羽聽說章邯要和他結為兄弟,心裡完全沒有準備,因為雙方的年齡相差懸殊,怎麼能以兄弟相稱?但是對方已經提出來了,也就隻好同意。
這時,章邯早已在兩軍中間築起了一座木頭搭建的高壇,稱為結盟壇,四周插滿了五色旗幟,中央豎著一杆大旗,上麵寫著一個很大的義字,還擺了許多祭祀用的物品。章邯和項羽就來到壇下。範增率領盟軍的將領。司馬欣率領秦國的將領按照次序站好。章邯請項羽先登壇。項羽表示並肩登壇,不分彼此。章邯見項羽能一視同仁,並沒有將他看低,心中不免感動,二人就整理了一下甲胄,同步登上了高壇。章邯於是佩劍執鞭,披一件黑色戰袍,他雖然魁梧卻有點老氣橫秋。項羽的麵貌卻是大不一樣,隻見他同樣佩劍執鞭,不過穿著一件深紅色戰袍,不僅魁梧,而且年輕英俊,氣宇軒昂。二人登上高壇就來到祭案前並排站定,先互相行了個禮,再點燃香燭。先叩拜天地,再歃血結盟,二人共同起誓道“秦施x政,法紀敗壞,賊臣趙高又禍害天下,害得民不聊生,故而群雄四起。現在蒼天高高在上,能體察下情,做個證明,我項羽(章邯)和章邯(項羽)都有愛民之心,故而化乾戈為玉帛,相約停止殺戮,現結為異姓兄弟。從今以後倡導楚、秦聯合,西向伐秦,發誓誅滅奸臣昏君,分割秦地。如果我二人背信棄義,加害對方就一定不得好死!皇天後土,請在冥冥中督察秋毫!”
二人聲音十分洪亮,話說得慷慨悲壯。項羽就稱章邯為兄長,章邯稱項羽為賢弟。他們的此舉也感染了壇下的每位將士。單從年齡上說,二人年紀相差懸殊,可作為兩國的軍事統帥,他們就不得不以兄弟相稱了。這種事情在春秋戰國時的結盟中是屢見不鮮,因此章邯此時也沒有因為年長而自卑,項羽也沒有因為年輕而不安。二人結盟完畢後,就走下壇來。章邯緊接著就請項羽和範增等人到秦軍的軍營裡議事。章邯說是議事,實際上是先在營中安排了一場酒宴,是想通過赴宴增進了解,也能消除以前的一些抵觸情緒,再化解心中的仇恨。大家來到營中,酒宴就安排在營中的空地上。章邯和項羽的主座設在中軍大帳的正前方,兩旁的將士分成兩排坐下,都按照職務和年齡排定座次。一會兒,軍樂響起,雙方就開始交杯換盞,相互敬酒。
章邯對項羽道“我章邯本該為秦國儘忠職守,可萬萬沒有想到趙高把持朝綱,胡作非為,二世小子也是黑白顛倒,是非不分,才使秦國朝政日非,民心喪儘。現在關中的百姓還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所以我發誓要和楚軍一起打進關中,鏟除x政,儘早地解救鹹陽的百姓!”項羽也道“兄長能深明大義,這不光是關中百姓的幸運,也是全天下人的幸運。今日能倒戈起義,同心伐暴,必將名垂史冊!”
章邯又想起了家人被害的事,不覺淚如雨下,道“現在我的家人全都死了,我恨死了奸臣和昏君,可是以前因為各事其主,也得罪過賢弟,現在想起來,十分愧疚,請賢弟多加寬恕我以前的罪過,現在章某能夠絕處逢生,也都是賢弟的恩賜啊!不過我今後一定要竭忠儘智,來報答賢弟的寬赦之恩!”說罷竟然痛哭流涕。章邯不光是感激項羽容納了他,但更多的是在為家人悲泣。項羽見章邯如此,也被他的言辭所打動,就動情道“請兄長放心,你我已經做了兄弟,我就決不會因為以前的事再怪罪兄長,今後我們並肩滅秦,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決不食言!”章邯就趕緊謝了恩。項羽又讓章邯拜見了範增,並且把尊範增為亞父的經過向章邯說了一遍。章邯見範增年已古稀,但智謀超群,又德高望重,從此以後也將他稱為亞父。範增見又得了一個侄兒,心裡十分高興。
隨後,項羽就封章邯為雍王,留在身邊,一起謀劃事務。《尚書》中的《夏書·禹貢》記載,大禹的時候,天下分為“九州”,雍州指關中地區。項羽把章邯封為雍王,就是把關中許給了他,有激勵和獎賞的意思,也間接地說明項羽根本不想占有關中。而此時的項羽沒有請示楚懷王,而是他自作主張封王,也說明他已經有了主宰天下的念頭。又封司馬欣為上將軍,董翳、章平、章豨、章渠等一班副將、偏將為副將軍,讓他們率領軍隊擔任伐秦先鋒。從此項羽就成了天下六十萬軍隊的軍事統帥,這為他一生的霸業再一次奠定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