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繹不絕的大小船隻滿載民夫,向渭河南岸進發。
當他們見到垮塌的南山餘脈四分五裂,合抱粗的巨樹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禁不住倒吸涼氣,目光驚駭地低頭竊竊私語。
而在此時,陳慶已經帶走了自己的爆破組,以及數百意氣飛揚的野人青壯。
秋高氣爽。
金黃色的穀物隨風搖擺,猶如波瀾壯闊的汪洋蕩起一波連一波的漣漪。
陳慶不用回頭也能感受到野人青壯興奮喜悅的心情。
他側耳傾聽,悠揚悅耳的小調從風中傳來。
“小哥,唱得不錯嘛。”
陳慶回過頭去,衝著唱歌的青年笑笑。
對方慌亂了一瞬間,壯起膽子還以笑顏,然後躬身作揖。
陳慶招招手,示意他到跟前來。
“小哥可有姓氏?”
“不敢當侯爺的尊稱。無籍野民怎會有姓氏,父母及同伴都喚我莠郎。”
青壯恭謙地上前行禮。
“莠郎。”
陳慶心下略為感慨。
莠,即狗尾巴草。
毫無疑問,父母是希望他像雜草一樣生命力旺盛,皮實好養活。
“爾等是自己想來內務府學藝,還是太子指派你們來的?”
莠郎不假思索地說“回稟侯爺,我等是太子殿下精挑細選出來的,學藝之心甚誠。餘者大多也想來,卻沒有這樣的機會。”
其他人紛紛附和著點頭,既慶幸又欣慰。
陳慶隨和地說道“內務府下轄府司眾多,冶鐵鍛造、建築木藝、水力機械、陶瓷水泥、兵器甲胄皆有涉獵。”
“你想學哪一門?”
莠郎被一大串高大上的詞彙繞得回不過神來,怔在原地不知該如何作答。
陳慶打趣道“既然都不想學,那本侯就找一名護衛兵卒,教你上陣殺敵的本事。”
莠郎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侯爺,草民不想學武。”
“嗯?”
“學武有什麼不好?”
“大秦以武立功封爵者不計其數,榮華富貴應有儘有。”
“你為何不想學?”
陳慶好奇地問道。
莠郎麵色為難“侯爺,學武不是那般容易的。”
“平素裡肉食不能短缺,否則每日裡打熬力氣非得虧損了身體不可。”
“再者,操練拳腳的時候多有跌打損傷,光是湯藥補劑就是一大筆錢。”
“若想上陣殺敵,還得學兵器、馬術,這豈是草民可以奢望的?”
“就算勉勉強強學得齊全了,不懂兵法韜略,照樣是大頭兵一個。說不定哪天就死在戰場上,家中父母自此無人供養。”
“所以草民不想學。”
陳慶笑道“你看得倒是通透。”
“那本侯找個吏員,你跟他讀書識字,往後管理案牘吧。”
莠郎再次搖頭“侯爺,草民出身卑賤,就算學會了舞文弄墨也無甚大用。”
陳慶咦了一聲“怎麼會沒用呢?”
莠郎沒說話,眼神中透出無奈和苦楚。
一無出身家世,二無親朋故舊照拂。
單憑他孤身一人,怎麼可能在整日裡勾心鬥角的文吏中站得住腳?
大概用不了多少時日,就會被同僚暗中使絆子,落個革職問罪的下場。
陳慶假裝生氣的樣子“這也不學,那也不學,你想學什麼?”
莠郎語速飛快地說“草民想學內務府的本事,若是能拜在秦墨門下就更好了。”
“冶鐵鍛造、燒製陶瓷、建築木工,哪一樣都是能傳家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