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正午,始皇帝大擺宴席,款待遠航歸來的諸位功臣。
陳慶客串了一把廚師長,指揮宮內的禦廚料理美洲帶回來的特產。
在他們的巧手下,土豆、紅薯、花生等很快被烹炸完畢,然後加上青菜和湯汁點綴,精雕細琢成黔首百姓吃不起的樣子。
韓信沾了陳慶的光,坐在扶蘇的下首,離嬴政的位置很近。
遠遠地隻聽到似乎在談論美洲的風土人情,而麵對花樣百出的問題,韓信總能對答如流,深得始皇帝讚許。
事實上,黑冰台對韓信的監視由來已久,趙崇呈上去的密奏至少有上百封。
嬴政沒有全部仔細看過,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唯有一句‘夜讀書,誦聲朗朗,子時而止’。
無論白天裡如何忙碌,無論祭祀節慶,韓信始終保持著讀書的習慣,無一日懈怠。
秦墨那些深奧的工造原理,在常人聽來簡直如同天書。
但韓信用小半年的時間就能遊刃有餘地參與巨舟的設計和建造。
陳慶沒看走眼,這是個難得一見的天縱之才。
他聰敏好學,勤奮刻苦,文武雙全,博取百家之長於一身。
再者,他還是個帶兵的好材料。
能率領上千人遠洋萬裡並且平安返回,朝中武將鮮有能及者。
“英布,我侄兒又提到你了。”
“你準備好,本侯借機在陛下麵前替你美言幾句。”
“不要錯失了大好機會。”
陳慶很快回到宴席中,經過英布身旁的時候,俯身小聲說了一句。
“侯爺不可。”
英布從專注的狀態中回過神來“某家笨嘴拙舌,哪能應對得體,萬一失言反而不美。”
陳慶一副為他著想的樣子“陛下論功行賞,你不說誰知道你的功勞?”
英布搖了搖頭“韓小郎已經替某家請功了。”
陳慶這才歎了口氣“也罷,金有黃兮莫之命焉,人有恒兮道不忘。”
“以你的勇武善戰,出人頭地是遲早的事。”
“靜待風起吧。”
英布抬手作揖“多謝侯爺提攜。”
陳慶哪能不知道他肚子裡那點小九九。
當刑而王嘛!
始皇帝雖然沒直接給韓信封侯,但是先把話撂下了。
英布這廝恐怕對侯爵極為敏感,下意識當成了他命中的機會。
韓信取而代之這還能行?
故此陳慶一遍遍慫恿他君前奏對,而英布自知不如韓信,一遍遍推卻。
給你機會你不中用,這不怪彆人了吧?
“格斃巨熊的猛士是哪一位?”
“站起來讓寡人瞧瞧。”
嬴政與扶蘇、韓信相談甚歡,不知不覺多飲了幾杯。
他麵色微醺,朝著英布的方向高喝一聲。
“是末將。”
英布起身的時候,視線恰好與韓信碰在一起。
對方鼓舞激勵的眼神十分真誠,讓他分外覺得愧疚。
某家豈是那貪圖名利的小人!
“好一員剽悍善戰的猛將。”
嬴政客套地恭維了一句“聽聞美洲土人夜襲時,你手持一柄大斧接連砍殺二十餘人,以一己之力殺得土人膽寒,揚我大秦軍威於海外。”
“寡人敬你一杯。”
英布又驚又喜,同時對韓信感激得無以複加。
他捧起酒爵一飲而儘,心中的芥蒂徹底消散。
人家能文能武,行軍布陣、兵法韜略哪一樣不比我強?
某家莫做了那嫉賢妒能的小人。
“寡人封你做鎮海將軍,爵級左更。”
“賞金一萬,田五十頃,宅院三百畝,絲綢千匹,寶物十箱。”
英布打了個激靈,躬身致謝。
鎮海將軍!
有了這個欽封的名號,他就不再是籍籍無名之輩!
世人當知我、識我,傳揚千古。
英布長長地舒了口氣。
雖然不儘如人意,但是他已經相當滿足了。
“爾等為朝廷效力,九死一生,寡人亦不能薄待。”
“賜公大夫爵,賞……”
嬴政話音未落,水匪們興奮地匆忙起身致謝。
以陳慶的眼光來看,公大夫爵不過位列七等,不值一提。
但是對黔首百姓來說,公大夫有見官(特指縣令、丞揖,幾乎是普通人能接觸到的最高級彆官員)不拜的特權,屬於一縣之中跺跺腳地麵抖三抖的頭麵人物。
等他們返回家鄉後,立時成了縣令見麵都要客客氣氣的大人物,豈能不歡喜?
一番封賞下來,眾人儘皆歡顏喜悅,舉杯暢飲。
嬴政把含笑掃視一圈,把視線投向陳慶。
“美洲雖相隔萬裡,亦不失為一方沃土。”
“寡人有心將其納於大秦治下,壯我山河社稷,富我庶民百姓。”
“不知何時能得償所願?”
美洲很大,大到能一下子將秦國的領土擴充數倍。
而且當地土人蒙昧原始,大部分都處在部落散居的狀態。
始皇帝哪能不動心?
眾人紛紛側目,在場能回答這個問題的隻有陳慶了。
“陛下,此事不宜操之過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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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洲山川地貌與大秦大相徑庭,故此也導致沿之前的路線從北到南打過去幾乎無法實現。”
陳慶起身答道。
“哦?”
“為何不行?”
“據寡人所知,美洲北部的土人部落東零西碎,一盤散沙。”
“南方雖然有些大部族,亦不足為懼。”
“發三十萬兵,當能戰而勝之。”
始皇帝的語氣斬釘截鐵。
他清楚橫掃六國的驕兵悍將到底有多強的實力,足以吞並天下無所顧忌。
“陛下說的是。”
陳慶四下張望了一圈,無奈地折了根樹枝在地上畫出亞洲和美洲的示意圖。
“冬日將至,朔風由北而來,所到之處大雪紛飛,冰凍三尺。”
“秦國北方一線東西皆有巍峨高山橫貫,中部有連綿不絕地勢高聳的草原。”
“故此來自極北的朔風被擋住了一大部分在外麵。”
扶蘇看到他比劃的手勢下意識說道“朔風受阻後滯留在草原上,這就是白災的來源?”
陳慶微笑著說“殿下果然一點就透。”
“正是這道天然屏障的存在,大秦境內才少有嚴寒風雪,變得適宜居住耕種。”
嬴政對比著腦海中的天下輿圖,再看向地上那條深深的橫線,不由嘖嘖稱奇。
“那美洲又如何?”
陳慶立刻在地上作畫“美洲北部少有山川險阻,中部一馬平川,且地勢較低。”
“故此……”
扶蘇補充道“朔風會一路南下,毫無阻礙。”
陳慶笑著說“殿下又答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