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風月終遇你!
意識再度回到腦海的時候,身體回饋給我的感官知覺是手背上的刺痛感。
我睜開眼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看向手背——那裡插著軟針,視線順著軟針上的滴管往上移,我看到了吊在床頭的點滴瓶。
而後我所在的房間映入眼簾,依舊是那個我厭惡到了極點的公主房間。
我掙紮著想要起身的時候,一雙手伸過來按住了我的肩膀“彆亂動,點滴還沒完。”
我愣愣的看著在我眼前漸漸放大的,喬江北的臉。
他身上穿著的是黑白的休閒套裝,身量修長的站在我麵前,身上還有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頭發也是濕濕的,伸手按住我的時候,那張從來都隻有冷漠表情的俊容之上浮現了一絲絲的淡笑的弧度。
這個模樣的喬江北,斂去了冷漠與狠戾,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都是暖融融的溫暖感覺。
他的語氣溫柔得仿佛我是被他捧在手心裡的真正的公主,見我發呆,他放在我肩膀的右手來到我的額頭,我感覺得到他的指腹在上麵摩挲,直到,額頭傳來了一陣刺痛,我這才回了神,呲了一聲。
喬江北鬆開手站直身體,輕聲說了句“你摔下樓梯的時候磕破了額頭,安伯給我打電話讓我回來看看你,把點滴輸完,炎性才能消下去。”
喬江北從來沒用這種語氣和我說過話的!
那些還來不及升起的喜悅,在意識到我現在身處的位置的時候,瞬間就變成了一桶當頭澆下的冷水!
這個房間!
是不是因為這個房間曾經是那個女孩子住過的,所以喬江北才會用這種態度對我!?
到底是要怎樣的情結,才會愛屋及烏到這個地步!?
我壓根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也管不住自己胡思亂想的思緒,眼淚很快便蓄滿了眼眶,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很疼?”見我哭了,喬江北俯身靠近我,深邃澄澈的眼眸注視著我“疼一點也好,長點記性。”
一如他以往的話語,但是語氣卻軟了許多。
淚水大滴的砸落,我攥住喬江北的手腕,哭得眼前一片模糊“喬爺……是不是,我對你來說,真的隻是一個複製品?”
我的話似乎讓喬江北清醒了些,他眼底那些溫柔得幾乎殺人的光芒緩緩褪去,看著我,男人的聲音清淡“誰跟你說的這些?”
這才是我所熟悉的喬江北!
溫淡,疏離,沒有感情。
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都帶著想要把我撕碎的力量——就算沒有舍爾的那些話,可是自從來到這座莊園,安伯把所有的一切都做得那麼明顯,不用誰說我能知道!
“你告訴我是不是!!”我幾乎是衝著他喊,再也沒有了理智可言。
喬江北偏頭看我,眼底光芒微涼“你認為呢?”
這是,間接的承認了嗎?
我無力的鬆開攥著喬江北的手,流著眼淚對他笑“喬爺,我知道我躲不過,可是我求你,求你讓我死個明白——是不是所有這一切,在當初你從李銀豹手裡救下我的時候就已經計劃好了?你之所以對我不同於如墨,也僅僅隻是因為我長得像,那個人,是嗎?其實你是有癔症,但是並不是因為我對你來說很特殊所以你才留我在身邊的,隻是因為我很像那個人,是嗎?”
往事如潮水湧上心頭,舍爾的那些話,有意無意的提醒,都如同一根根的鋼針紮進了我的心裡。
我帶著最後的希翼看他,可是他卻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他抬眸看著窗外,神色帶了幾分追憶,五官美得幾乎帶了攻擊性。
這樣的沉默讓我終於徹底死了心,我伸手狠狠擦掉眼淚,而後自嘲的笑了“我真是傻,當初舍爾和我說這個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可是沒想到——喬爺,連舍爾都知道的事情,其實你完全可以不顧我的感受的……”
其實,用不著對我那麼好的,喬江北,如果真當我隻是一個複製品,那視線就彆在我的身上停留太久啊。
你知不知道,那些你帶給我的錯覺,才是這世間最殘忍的殺機。
也許是我提到了舍爾的名字,喬江北終於收回他的視線對上我的眼眸,他伸手,帶用著幾分距離感的貴氣擦掉我臉上殘存的淚痕“舍爾與我,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相信喬江北。”
我愣愣的看著他。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知道舍爾跟我說過什麼嗎?還是他隻是在告訴我,我的所有猜測都是錯的嗎?
可是,我怎麼會猜錯?安伯的態度難道還不夠說明一切嗎?
還是說,他的意思是——他並不是真的把我完全當成了一個替代品?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取悅了他,喬江北突然輕笑了聲,他再次俯身,幾秒鐘後,我感覺到一個羽毛一樣輕柔微癢的吻落在了我的額上。
男人用低醇的聲音說了句“晚安,蘇文靜。”
晚安,蘇文靜。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寵溺,隻是需要幾個字眼就可以被完美的展現。
——喬江北從來沒有吻過我,哪怕如何親密的時刻,他也從來,沒有吻過我。
他是在,吻那個女孩嗎?
在這個那個女孩曾經住過的地方,在那個女孩曾經睡過的床上,他們,曾經是這樣的相處嗎?
才剛稍微平複了些的心緒因為喬江北的一個輕吻而再度崩潰,我看著他道了晚安之後,轉身離開的欣長的背影,再也隱忍不住心底大片的絕望。
我一把扯掉手背上的針頭,光腳跑過去抱住喬江北的腰身。
“喬爺,那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很愛她?是不是!?”
我死死的扣住了他的腰,把腦袋埋在他的背上,幾乎能夠感覺到眼淚已經染濕了他的衣服,“喬爺,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不求喬爺愛我,但是我求喬爺,不要把我當成另一個人,好嗎?”
其實我早就應該知道答案的,可是,我就是想要他親口告訴我,親口斬斷我對他的所有的愛戀,親口告訴我,我的價值就是一個複製品,親口,打破我的所有奢望。
我這一輩子,自從爸爸跟哥哥離開之後,我就過上了沒有尊嚴的日子,我還是我,是我僅有的倔強與堅持,我害怕自己淪陷進了喬江北設下的這個溫柔陷阱,我害怕最後我已經不是我自己了,我失去了所有,最後連自己都失去了,這才是最可悲的。
這一刻,我竟然不受控製的逾矩了,我忘了我還是一個小姐,而喬江北,隻是我的恩客,隻要他一個情緒波動,我就要回到盛庭,那個罪惡的地方。
淚水染透了男人的襯衣,喬江北卻隻是良久的沉默,直到某一刻,我感覺到他的指尖劃過我的手背“傷口流血了,去處理一下。”
而後,他伸手掰開我環在他腰身的雙手,不論我如何用力挽留,他都沒有絲毫遲疑。
這和默認有什麼區彆!!
那為什麼不可以給我一個痛快!?
我知道我怎麼也比不過那個女孩,所以,為什麼不親口告訴我!?
喬江北甩開我的手,我哭得渾身無力,就那麼跌坐在地上。
可是他卻連停頓都沒有,很快到了門邊,我看著他拉開房門出了房間,可是快關上門的那一刻,他的腳步卻停了片刻。
背對著我,喬江北聲音冷靜的說了句“我不喜歡無理取鬨的女人。”
無理取鬨?
是在說我嗎?
我看著喬江北話音落下便消失在視線裡,好半響,我幾乎是神經質的笑出了聲——無理取鬨?哈,反正不論我做什麼,你喜歡的人也永遠不是我,那麼,我活成什麼樣子,你為什麼還要關心?
擔心我頂著這張臉,做了什麼丟那個女孩的臉的事情?
我幾乎魔怔,完全陷入了無法掙脫的牛角尖裡,手背上的針孔一直在冒血,很快連我的大腿都被染紅了,可是,我卻完全沒有了想要處理的欲望。
我會不會死在這裡?
我這樣想。
可是事實告訴我,我連想死的權利都沒有,門再度被打開的時候,是安伯帶著醫藥箱過來給我處理傷口。
他一句話也沒問,一句話也沒說,徑直來到我身前蹲下,他抬起我的手腕,先是用紗布直接按住針孔,等到那裡不再冒血之後,他開始清洗血跡,處理好手臂,他便開始給我額頭的傷口上藥,他的動作很輕緩,像是怕弄疼了我。
我愣愣的看著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喬江北的緣故,看著這個害我過敏讓我從樓梯口摔下去的元凶就這麼毫無防備的出現在我眼前,我的心底居然一絲波動也沒有。
幾乎是麻木的看著他給我處理完傷口,安伯放下手裡剩下的紗布,扶著我坐到床上,而後恭敬的說了句“蘇小姐,睡一會,這樣有利你的傷口恢複。”
“安伯……”我張了張口,剛想開口說些什麼。
安伯卻似乎早已經料到我會說什麼。
“噓。”他朝我比了個噤聲的姿勢“現在是休息時間,蘇小姐還是彆說話的好。”
而後,安伯提著藥箱出了房門。
我連嘲諷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個舊時大族一樣的莊園,一個刻板嚴肅的老頭,還真是,搭配到了極點。
我躺在床上,看著陌生的一切,腦海裡徹底被放空,什麼情緒都沒有了。
直到一切都沒有發生前,被我放在枕頭下麵的手機傳來了震動聲,我這才回了神。
伸手摸出手機——是沈碧雲的信息,她應該是不會打越洋電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