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那股不安感越來越強烈,可是安南卻已經朝著我伸出手,很紳士的一個禮節,我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挽住他的臂彎朝講台位置走過去。
雷恩對著所有人介紹了我和安南,在持續不斷的掌聲中,他伸手在觸屏式的操作台上點開了t。
身後的大屏幕光線變化,大堂裡卻陡然傳來了驚呼聲,我意識到不對,回身看向大屏幕,然而入眼的一切卻讓我臉色煞白,幾乎無法站穩身體。
——是視頻!用照片剪輯而出的幻燈片!
大屏幕上,我穿著盛庭的工作服,有在陪酒的,有遇到色急的客人吃我豆腐的,還有我陪著客人喝酒笑意妍妍的,甚至連沈碧雲都出現了!
視頻裡,是沈碧雲正在扇我耳光的定格畫麵。
巨大的聲浪鋪麵而來,我卻什麼都聽不到了,耳朵裡嗡嗡直響,我看著還在變幻場景的幻燈片,卻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
腦子裡唯一的念頭就是——我完了。
是的,我完了。
這裡是雷恩的講座現場,大堂裡的媒體都是主流報刊,以這樣慘烈的方式被掀開我最不願意被人看到的肮臟一麵,什麼都完了。
雷恩手忙腳亂要關視頻的,看他的樣子,他絕對也不知道自己做的這個t裡麵會出現這樣的東西。
隻是,那巨大的led屏幕根本不受人控製似的一邊又一邊的重複著這些東西,重複著我的身份信息,細致到連我家住哪裡,小時候遭遇了什麼,大學跟誰誰誰是同學都出現在了上麵。
那上麵說,我從初中開始就跟男人有染,並且還跟自己的後爸————
————看到這裡,我瞪大了眼睛。
我的憤怒幾乎要衝破我的血管,我沒想到,潘璐在揭露我的過去的時候竟然這樣誣陷我。
那一刻,我恨自己當時怎麼沒在超市裡狠狠的收拾她一頓,我恨我自己怎麼跟這樣的人搭上了關係。
那些畫麵在我的瞳孔裡像是被放慢了無數倍的黑白影片,吵雜到了極致的世界在感官裡化作無聲。
我以為自己站在那裡像是過了一個漫長的世紀,其實現實裡也不過說閃光燈迭起的那幾個瞬間。
現場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群我剛剛沒見過的扛著攝像機的人。
那群人認識我,直接在喧鬨的人群之中奔著我的座位而來。
緊接著,所有人都看到了我。
自然也將我跟t上麵的人聯係在了一起。
他們都在大吵大叫,說這就是蘇文靜呀。
這就是視頻裡麵的那個人,這個就是那個大學生呀!
“蘇小姐,請問視頻裡的那個陪酒女是你本人嗎?”
“你為什麼會選擇在雷恩教授的講座上曝光這些東西?是為了賺取曝光度嗎?”
“你是怎樣對雷恩教授編織你的身份的”
“請問這件事情背後你還有合謀嗎?”
雷恩是心理學業內的頂級大師,會來這種講座來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就連現場的媒體也是很正規的主流報刊雜誌——他們向來都會把所有事情陰謀複雜化。
學術界並沒有人們想象中的清貴高雅,相反這些表麵衣冠楚楚的人,一旦想法開始失去公正,那麼他們會比底層的沒有文化的人還要更加可怕。
而我,一個心理學還沒有畢業的學生,在這樣的情況下被爆出了這種汙點——從此以後,我就是整個心理學行業的笑柄。
我整個人都木了,完全不知道底下那些人的嘴巴張張合合的是在說什麼。
直到垂放在身側的手腕被人扯住了,那人拉著我從擁擠的人群中劈開一條道路,帶著我從這罪惡的地方走出去,我才恍惚的看著那個人——是安南護著我。
他將我半擁在懷裡,伸手捂住我的眼睛,耳邊一直聽到他不斷的說借過。
我的整個身體這才開始後知後覺的發抖,安南察覺到了,抱著我的手臂緊了緊,卻依舊在不斷說著借過。
好不容易衝出了大樓,安南扶著我的肩膀,盯著我的眼睛說了句“文靜,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媒體都在看著,你得趁他們還沒有形成包圍圈,先離開學校,我引開他們,你跑快點,出了學校以後我會和你聯係。”
我伸手抹了把臉,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衝著安南狠狠點頭“學長,謝謝你。”
其實我很想說,那些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隻陪酒,但是我不賣身,我沒有跟我後爸……
但是那些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開不了口。
我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大團的棉花,什麼都說不出來。
安南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是身後已經傳來了那些媒體緊追不放的各種聲音。
他隻是倉促交代了句讓我跑快點,隨手便拉著一直跟在我們身側的周子浩,朝另一個方向跑開了。
我不敢多想,悶頭衝著校門口跑。
離大門隻有幾米距離的時候,迎麵卻湧來了一大群人,他們不由分說將我圍在中間,直到確定我跑不掉了,這群人才站住了腳步。
看清楚這些人是誰的時候,我的心臟一路緩緩下沉——都是我的同學,當初同學會去的人基本上今天也全都在這裡了,除了潘璐。
“讓開!”我看著離我最近的班長趙華。
自從他在舍爾的清吧裡麵被舍爾修理了一頓之後我就沒有見到他了。
沒想到他已經跟潘璐勾搭起來陷害我了。
不,是他一直跟潘璐勾搭起來的,從一開始就是的。
隻怪我自己太蠢,看不明白這群人的嘴臉!
趙華笑眯眯的看著我,雙手抱胸,不懷好意的視線毫不掩飾的在我的身上流連“嘖嘖嘖,真是想不到啊,咱們係裡,號稱最難泡的,從沒被人追到手過的蘇文靜蘇大係花居然是個賣肉的,文靜,你說你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呢?當初追你的人,我記得富家公子也不是沒有,你答應不就完了,為什麼非得出去賣?怎麼?還是你那方麵需求特彆旺盛,一個人滿足不了你?”
他淫穢的言辭很快就讓一群人都發出了哄笑聲,到了這樣的時刻,我反而沒了先前的恐懼,我冷眼看著趙華“你究竟想乾嘛?”
“不愧是做小姐的,就是識趣。”趙華笑得越發的得意了起來“行了,文靜,看著咱們同學一場的麵上,我也不為難你,我們這麼一大群人專門過來堵你也很辛苦不是?這樣,你拿五十萬出來,我們這就走人,額外還送你上車,保證你不會被媒體堵住,怎麼樣?文靜,是不是特彆合算。”
趙華的話讓我有了更深一層的深思。
這件事情背後一定在有人在針對我!
但是現在我敢不敢肯定就是潘璐了,因為她沒那個本事能在雷恩的t上做手腳。
她更沒本事煽動那群記者對我緊追不放。
因為,她沒錢,她沒那個本事!
而那些照片卻一定是從潘璐手裡流出去的,她就是把被人使喚的槍!
可是眼下的情景,卻已經容不得我再做分析,我看著圍著我的這些人,他們眼底全都是不加掩飾的貪婪,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潘璐之所以能煽動這些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當初在舍爾的清吧裡,他們被下了麵子,所以今天,我越狼狽,他們就會越高興。
可是把我所有後路都斷了,我憑什麼還要妥協!?
了不起就是魚死網破而已!
我盯著趙華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沒,錢!”
趙華可能是壓根就沒想過,我都已經窮途末路了,居然還給跟他們嗆聲。
他臉色一下就拉了下來,然而也不過就是幾秒鐘不到的時間,他複又笑了起來“沒錢啊,也行!那就陪咱們班裡的同學都睡上一晚,叫我們也嘗嘗蘇大係花,在床上的功夫究竟是個什麼樣的,那五十萬我們不要了也行。”
我渾身發冷,瞪著趙華“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蘇文靜,你就是隻雞啊,就算你報警把我們都抓了,了不起我們定性也就是嫖客而已,交了錢一樣快活,可是你可就不一樣了,嘿嘿,蘇文靜,書上麵不是都說了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能和這麼多人一起嘗一嘗你的滋味,值了!”
趙華話音落下,人群裡瞬間便都是那些男同學的叫好聲,圍著我的包圍圈也開始慢慢縮小。
肢體開始被碰觸到的時候,我再也控製不住身體裡從裡到外的惡心感。
惡狠狠的拍掉趙華的鹹豬手,在他變臉之前,我衝著他道“趙華,你彆以為我不知道是潘璐讓你們過來堵我的,被人當槍使,也虧你們還當得這麼高興!”
趙華臉色變了變“你什麼意思?”
我冷笑了聲“你們也不想想,潘璐不過就是暮城一家酒店的服務生,她哪裡來的本事能做出今天這場局?我也不怕告訴你,潘璐身後的人和我的金主有怨,她拿我的金主沒辦法,所以就想拿我開刀。”
“今天潘璐不過就是她身後人的一把槍,而你們卻是槍上麵的短刀,用完就扔行,想玩死我是吧?行,我知道我躲不過,可是你確定我的金主就不會替我報仇?還有,上次在那家清吧你們也看到了,就算不提我的金主,那個舍爾也一樣對我不錯,你們真的確定今天想得罪死我?”
果然趙華一聽我的話,臉上跟打翻了調味瓶一樣,各種顏色變化,我和他同窗四,年怎麼會不知道趙華這個人是個十足的假把式,也就是狐假虎威厲害了一點,真要真刀實槍的,他比誰都慫。
見他麵露遲疑,我心知今天最起碼眼前這一劫我是躲過了,可是那口氣都還來不及喘到底,包圍圈外麵卻傳來了更大的喧嘩聲。
“蘇文靜!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才會生下來你這麼個不知廉恥的東西啊!我們家祖宗世代的臉都被你給丟光了!”
伴隨著沈碧雲的尖利叫罵聲,另一群媒體團團將這裡圍住。
不是被安南引開的那些主流媒體,而是——應該早就埋在了這裡的後招。
是看見趙華他們一群人鎮不住我,所以就忍不住出手了嗎?
到底是誰?會這麼恨我?
一招比一招還狠,鐵了心要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
我到底是得罪過誰?
燈光閃爍,沈碧雲推開人群來到我跟前,她的臉上是做戲一樣的憤怒悲傷,可是眼底卻分明帶著幾分隱晦的得意,像是在告訴我——小賤人,我讓你不聽話,這次看你怎麼死!
我的心,緩緩下沉,沉到了無底深淵一樣的地方,那裡冷風肆意,近乎凜冽的抽打我的五臟。
——沈碧雲,你究竟是不是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