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風月終遇你!
那天,我記得很清楚,是三月三號,風和日麗,傍晚的晚霞特彆的絢麗。
我和喬江北蜜月回來,想著溶溶愛吃魚,特意空運了一條野生蘇眉魚,請她嘗鮮。
結果手機沒人接,大慶路2203室,按門鈴也沒人回應。
我抱著泡沫箱,站在樓梯口,在再一次撥打無法接通的前提下,朝馬路邊等我的喬江北搖了搖頭,“她不在,可能是有事出去了!”
喬江北坐在車裡,對我笑了下,“那回吧!”
我點點頭,走向他,“那她就沒有口福咯,不能怪我們的!”
喬江北繞過車頭,拉開車門,我放下泡沫箱,這時咯吱一聲,是一輛紅色的寶馬停在我身後。
車玻璃降下來,露出一張明豔的俏臉——艾七七。溶溶的好朋友,同時在美國蘇念深的彆墅裡,我和她也有過幾麵之緣的美女。
我站在喬江北身旁,朝她打招呼,“七七姐,你回國了?”
對她的出現,我很意外,聽溶溶說,她幾年前就定居國外了。
艾七七胳膊搭在車門上,微微動了下嘴角,“沒想到蘇小姐記性這麼好,我以為你會不記得我。”
“怎麼會!”我走向她,和她介紹喬江北,又簡單的聊了兩句,問她有沒有見過溶溶。
“……”她嘴角的弧度,一下全消,“你找她?”
“對啊!”我指了指車門旁的蘇眉魚,表示是蜜月回來帶給她的禮物,“早上就聯係她,一直到現在都沒聯係上,七七姐,你有見過她嗎?”
“……有!”艾七七下車,黑色風衣隨晚風搖曳,勾勒得曼妙的身材若隱若現。
我心頭一喜,“她在哪呢,叫她趕緊的回來,我家喬爺要露一手,對了,七七姐,你也一起來!”
“不了!”艾七七垂目,沉默後,掏了支女士香煙卻沒點,再抬頭,那望向2203室的眼眸,隱隱帶著無邊的痛色,讓我呼吸一緊,“怎麼了?”
“……”
她不說話,我更著急,“七七姐,你倒是說話呀!”
片刻後,艾七七撕著煙絲說“文靜,你的魚,她……可能,吃不了了!”說完,她丟掉手裡的煙絲,轉身的一瞬,發梢隨風陷進我眼框。
轟!
我明明站在夕陽裡,全身卻冰冷,眼裡更是酸澀無比。
模糊不清的視線裡,是一身黑衣的艾七七扣車門,上車,然後從坤包裡,拿了一個粉色的信簽給我。
粉色的櫻花色,是溶溶最喜歡的。
我膝蓋一軟,踉蹌的後退,“什麼意思?”
艾七七看著我不說話。
我一邊後退,一邊搖頭,“七七姐,你什麼意思?什麼叫她可能吃不了了?”
艾七七還是不說話,伸了伸手把信簽繼續遞給我。
四目相對的一瞬,我好像在她眼裡看到了痛苦,一種無法跨越生死的悲痛。
我心牆像塌方了一方,莫名的有種不好的預感,信簽我沒接,像一具失了靈魂的木偶,機械的衝過馬路,直奔樓梯,一口氣衝到2203室。
我不停的拍門板,“溶溶,溶溶,你出來!”
空蕩的走廊裡,沒有人回應。
我繼續喊,“溶溶,我是蘇文靜,我蜜月回來了,你出來!!”
聲音落下,身後傳來腳步聲,我一點點回頭,期盼著是溶溶。
很失望,來人是艾七七,以及隨後跟來的喬江北。
見我一副神魂落魄的樣子,他好像猜到了什麼,俊臉無比的剛毅,拿手機在一旁聯係著什麼。
一時間,我愈發哽咽了,“溶溶,我帶了蘇眉魚,你出來,出來啊,不要嚇我好不好!”
熟悉的防盜門前,有風卷起那一串紫色的風鈴,叮叮當當的,好像是誰的回應。
我吸了口氣,想都不想的拿腳去踹,一下,兩下……,巨大的噪音,引來兩側的鄰居,隱約從他們的話語中,我聽到溶溶出事了!
“不可能!”我捂著耳朵,不要聽他們瞎說,“閉嘴,你們全部都閉嘴,溶溶好好的,她怎麼可能出事?昨天我們還視頻,還通話了!”
像是證明一樣,我抖著手機,調出我和溶溶的通話記錄,給眾人看。
我說,“看見了沒有,我們昨天還聯係了,她沒事,她沒有事!”
說到最後,我幾乎吼了起來,算得上很嚴肅的警告。
卻被艾七七接下來輕淡的一句話,給粉粹得乾乾淨淨,“你自己也說了,是昨天,蘇小姐,你們隻是昨天還聯係了而已!”
“不!”看著艾七七,我崩潰了。
再不想聽她多說一句,隻是一味的想找到溶溶給她看。
卻是溶溶的手機一直無法接通,接下來的整整一夜,我把所有能找的地方,全部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她的消息。
這個晚上,喬江北始終陪著我,見到梁鹿是第二天早上。
他的憔悴讓我恍如隔世。
猶記得,婚禮前我還見過他,那時的他,就站在溶溶身邊,雖然臉色還是偏白,可一雙極具東方特色的眼眸,那麼的明朗。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我抓著他的胳膊,迫切的追問。
當時七彩斑斕的晨光,就打在梁鹿的發頂,形成一串彩虹般的光圈,一身簡單黑色運動服的他,不再像半隱在黑暗的霸主,倒像來自天界的使者。
隻是這個,以特彆身份出現在溶溶世界裡的使者,還是把我的最後一絲希望,給殘忍的掐斷。
他看著我說,“是真的!”
我呼吸一滯,“……什麼?”
梁鹿走向我,陽光下,他脖頸裡的藍銀項鏈,越來越清楚,“蘇文靜,這一切都是真的,她死了!”
轟!
腦白的一瞬,我不知道此時此刻的梁鹿,用一種什麼心情去吼去喊。
究竟是要我明白,還是要他自己徹徹底底的明白,總之就站在我麵前,一遍遍的重複著,這個殘忍的事實,我耳鳴的什麼都聽不見。
“不,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捂著耳朵,想逃避這個事實,好像隻要聽不見,隻要不去聽,我的溶溶還會存在一樣。
梁鹿被我幼稚的樣子,刺激得哈哈大笑,“蘇文靜,你不信?你又憑什麼不信?等到現在失去了,才知道她的好?晚了!”
“……”
“一切都晚了,你知道嗎?”他這個一米八的人,一下子跌坐在地,雙手緊揪著黑發,那臉頰垂下來的地麵,有透明的液體,一滴兩滴的落。
最後是怎麼來到墓碑前,我完全是懵的。
當我在一塊塊墓碑裡,看到屬於溶溶的鮮活笑意,我喉嚨一甜,跟著暈了……
我再一次醒來,在軍區醫院的病房裡。
入眼是藍色的窗幔,白色的世界,頭頂有透明的藥袋,一滴滴的落下,呼吸間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耳邊有奶聲奶聲的嗓音,在喊,“爸爸,麻麻醒了!”
“文靜,你醒了!”喬江北驚呼一聲,很快出現在我眼前。
我不知道我暈了幾天,隻是我愛的喬爺已經憔悴至極。
對視的片刻,他握著我的手,說,“你懷孕了,不要激動。”
我木然的摸向依然平坦的小腹,“懷了?”
喬江北嗯了聲,“剛剛四周,不哭了,好嗎?”
直到這一刻,我才意識到自己眼角處,有淚水不斷的滴落,想到溶溶,我胸腔裡特彆的壓抑,好像有幾百斤重的巨石壓著一樣,怎麼都透不過氣。
我不相信,一直到現在,都固執的不相信。
喬江北拿我沒辦法,重重的歎了口氣,“你看看這個吧!”
是艾七七之前遞給我的信簽。
淡淡的粉色,像極了窗外的三月天,爛漫又多彩。
接過信簽,我眼框裡的淚,再一次,不停的往下流。
我怎麼都不敢相信,那個給我做伴娘,親眼看著我走向婚姻殿堂的溶溶,在蜜月期間和我分享幸福的溶溶,就這樣永遠的離開了我……
粉色的信簽上,那娟秀的黑色字體,一如她這個人,委婉又陰鬱——
蘇文靜,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們應該已經陰陽相隔了。
好妹妹,彆為我哭泣,更不要為我傷心,或許這就是我最好的歸宿。
人的一生啊,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管長和短,都要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或許這就是我想要的結局,這就是我一生,最後的選擇。
現在,此時此刻……
我想告訴你,我終於解脫了……
終於可以好好的,再也沒有任何牽掛的睡一睡。
還記得那一年,我在病房說蘇文靜,你記住,你已經欠我很多很多,以後不管我要你做什麼,你都不要拒絕,好嗎?
當時的你,恐怕性命都會交給我吧!
現在我要你履行承諾好好的活下去,蘇文靜,就是現在,從現在這一刻起,幸福的、微笑活下去。
這就是我最後對你的要求。
如果,偶爾記起我的時候,你可以帶一枝三月天的櫻花,來看我的吧!
信簽最後是‘溶溶絕筆’,這四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