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掩嘴輕輕笑道“將軍可是覺得豫章到了關鍵時刻?戰或是降?”
杜衡搖搖頭,大族出身果真不一樣,成都薛氏源於河東薛氏,自從薛震效力於蒙氏以後,不少薛氏族人選擇南附,杜夫人這一支便是最早的一批南附的,當日的大宣還未平定星潭,大宣入主成都以後,父親便為自己選了薛氏這門親事,看著夫人波瀾不驚的臉龐,杜衡說道“夫人果然厲害,一言中的!”
“豫章乃是千年華城,自古曆來便是中原戰略、商業要衝,而後大楚以豫章為都,更是與金陵、洛辰、成都並駕齊驅,雖陛下遷都至南,但豫章的地位並未因此而衰弱。”杜夫人娓娓道來,不過聰明的是她隻談豫章地位,避而不談戰事。
“阿元的意思是不論如何我要保證豫章城池安穩?”
“將軍,隻要豫章安穩,無論是朝廷,還是大宣甚或大寧都會感念將軍恩情的。”
杜衡愕然,妻子的這番話倒是點醒了他,對啊,豫章隻要安穩,即便是強勢如餘賡,堅韌如於慶武也不會輕易動手,隻要他們不敢自己便還有機會,換句話來說豫章就是自己談判的資本。
見杜衡沉思,杜夫人輕聲收拾著桌案,而後輕輕掩門退出,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再加上之前二郎的話想必夫君也會做出最為穩妥的打算。
杜夫人也深感無奈,她本不願離開成都,奈何已嫁做人婦隻能隨杜衡走了,本以為這一生不會再有機會回去了,誰曾想兩年前大宣柴桑侯霍幼疾派人送來一封信,是大宣皇後的親筆信,信中言及母親的思念之情,文中未有指派,但意圖很明顯,那封信以後大宣明鑒司的人就和自己保持了聯絡,平日裡也隻是日常往來,毫不為難她。
直到近日,長沙公主的一封信讓她忙碌了起來,長沙公主的身份特殊,既是現在大宣國安院的東院首領,又是楚郡侯霍幼疾夫人,她的書信幾乎等同於大宣朝廷的意思。
長沙公主希望她勸阻杜衡堅守豫章,希望讓豫章城免遭生靈塗炭,說心裡話她也不願豫章經受戰亂之苦,但夫君與大宣的心結不是那麼輕易打開的,如今該做的都做的,隻能儘人事了。
杜衡在房中待至深夜,他睡不下,他想知道豫章如今真實的局麵是什麼,他確實猶豫了,弟弟的話,還有夫人的話都走進了他的心裡。
沒過多久,四弟輕輕叩門,說道“大兄,探馬軍司的人回來了,您睡下了嗎?”
杜衡舔了舔乾枯的嘴唇,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今夜是你值守?你嫂子呢?”
“嫂子已經回府了,她不放心你就讓我回來了。”杜衡的四弟杜俊恭敬的說道。
杜衡兄弟四人,他為長,二郎杜預好書文,自幼便遊曆山川;三郎杜信喜軍事政務,能力不俗,現在已身為將軍,為向塘大營主將;四郎杜俊自幼在軍中長大,對政事無感,但軍事才能上不弱自己,隻是太年輕,才過十六歲,隻要好好培養,未來必是杜氏複興的一大支柱。
“嗯,那你帶探馬進來吧。”
探馬的回複讓杜衡一陣心悸,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本以為袁州反複爭奪不過是勝敗之事,現在的情報看來不是這樣的,向氏兄弟的暴行已經藏不住了,袁州的百姓不會原諒他們的,當然,宣軍更不會放過他們。
而且棠遠在臨川與宣軍遭遇,遲遲不能前進,這不對,既然鄧昂的大軍已經過了袁州城,那麼臨川的宣軍沒有必要再苦戰了,這裡麵有貓膩。
同時婺州寧軍的意向倒是很明確,就是要拿下饒州,於慶武對饒州可是熟悉的很,當年蕭彧還坐鎮江右的時候於慶武就是出鎮饒、撫兩州軍務的人,這饒州陷落不過是時間問題,隻不過饒州若失,豫章的危機就更重了。
見杜衡沉默不語,杜俊小聲喚道“大兄,要不要將三哥向塘大營的兵馬調回來?”
杜俊的發問將杜衡從沉思中拽了出來,有些猶豫的說道“你三哥在向塘駐守是我們最後的防線,他不能動。”
“饒州失守,咱們豫章的兵力和寧軍糾纏,若是宣軍來攻,我們將腹背受敵啊!”杜俊急迫道。
杜衡揮手讓探馬下去,而後下定決心般的說道“四郎,你去家裡把你二哥叫過來,要謹慎隱秘!”
“大兄,這是為何?”杜俊不解的問道。
杜衡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得為咱們杜氏和這十萬大軍打算了,你記住不管我怎麼選擇,都是為了咱們家還有這些兄弟們好!”
杜俊沒明白,但是杜衡的臉色不容他再質疑,隻能匆匆離開,一路上他都在想,二哥不是今日才被大兄禁足在家中,這會兒又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