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春雨無聲無息的落下,又輕又密,洗去了冬日殘跡,宋清歡盯著煙霧一般迷蒙的雨絲出神,伸出手去接了幾滴,濕潤的泥土味鑽入鼻尖,心也跟著歡快明朗起來。
半夏端著晚飯進來,替她將窗格闔上,“雖說已入春,可晚間風還是涼的,姑娘彆總坐著吹風。”
宋清歡看今夜的飯食異常豐盛,油汪汪的紅燒肉、鹵蹄膀色澤誘人,香氣撲鼻,她湊近些,鼻尖輕輕動了動,臉上帶上譏俏的笑,“這還當真是無孔不入,好的很。”
沉香腳步輕緩進了屋,附在她耳邊低聲道,“姑娘來人了,奴婢聽著聲音不下十個。”
宋清歡用筷子戳戳那些菜,“都坐下,吃飽了才有力氣。”
白術壓低了聲問,“直接吃沒事嗎?姑娘不是說這裡麵下了藥?”
宋清歡已經率先夾了塊紅燒肉,扒拉幾口米飯,“小兒科,放心。”
待幾人吃飽喝足,有丫鬟將碗碟一一收走,宋清歡邊打哈欠邊往床上爬,“沉香,需要我出手嗎?”
沉香搖了搖頭,“姑娘休息吧,奴婢幾人就夠了。”
宋清歡將錦被拉到下巴,眨巴著眼睛,“人家好怕怕,你們要保護好我。”
沉香,“.....”麵對裝柔弱的五姑娘,最好的方式就是視而不見,她行了個禮直接打簾守在了廊下。
宋清歡委屈的指著沉香的背影抱怨,“半夏你瞧,她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人家手無縛雞之力,害怕不是再正常不過?”
半夏努力憋著笑,“姑娘說的是,沉香一直就這寡淡性子,對誰都板著張臉,奴婢瞧她才是那個嫁不出去的。”
沉香用劍敲了敲窗欞,“出來。”
半夏朝宋清歡眨眨眼,替她熄了燈,輕輕的將門掩上,站到廊下陰影處,臉上再沒半分溫柔模樣,眼神銳利的四下打量,手放在腰間,“她們倆呢?”
沉香朝耳房方向指指,一語不發。
聽著屋頂上細微的腳步聲,沉香心中默默細數,臉色微變,“至少二十人。”
半夏挺直背脊,“這是打算一個不留。”
墨青帶著人埋伏在另一側,看著對麵的人一個個安靜趴在屋頂上,像是在等待什麼,遲遲沒有動作,“他們這是在等人?”墨藍蓄勢待發,對他們這行為頗為不解。
墨青搖頭,“難不成他們還留有後手?”
本著五姑娘教的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兩方人就那麼靜靜趴著,黑夜黑衣,又因著這場不間歇的細密春雨,不知內情的人,一時半會還真難以發現他們的存在。
等了約莫一刻鐘,對麵的人還是紋絲不動,甚至連呼吸都舒緩下來,墨藍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身旁的墨青,沒忍住脫口而出,“他們這是睡著了?”
墨青凝神傾聽,神情略有些古怪,扯了扯嘴角,示意身旁幾個暗衛,“你們悄悄潛上去看看。”
幾個黑影身形矯健,半點動靜也沒就攀上了屋頂,盞茶功夫就又回到墨青身邊,神色各異,“他們....全睡著了,屬下瞧了瞧,不像是裝的。”
正屋的門此時開了,宋清歡手裡舉著盞風燈,沉香迅速護在她身前,“五姑娘您怎麼出來了?外麵危險!”
宋清歡將擋在麵前的人輕輕推開,“半夏掌燈,我瞧瞧這新藥威力如何?”
半夏眼角抽了抽,依言聽話的將廊下的燈一一點起,雨仍淅淅瀝瀝的下著,宋清歡撐著傘指了指屋頂,“沉香,麻煩你帶我上去。”
沉香不知宋清歡又做了什麼,一時間沒有動作,墨青此時也帶著人悄無聲息的落在院中,“見過五姑娘。”
宋清歡掃視一圈,“這是把將軍府一半的暗衛全派出來了?”揉了揉眉心,“小題大做,你們將軍如今身子可好些了?”言語間全是戲謔的笑意。
“不好,一點也不好。”顧南喬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麵色不虞,一雙眼危險的打量著她,“都說了這種事情自有我來解決。”
宋清歡挑挑眉,嘴角上揚,“彆人有不如自己有,哪能一味的隻依賴旁人,遇事時總要有些自保之力才好。”
顧南喬也不反駁,攬住她的腰,躍上屋頂,宋清歡站穩之後,一一探過那二十幾人的鼻息,頓時垮了臉,“又失敗了,他們隻是睡著了!可惜了可惜了。”
顧南喬揉了揉額角,示意暗衛將人帶走,將宋清歡穩穩放在院中,轉身要走,宋清歡眼疾手快扯住他的衣角,可憐巴巴望著他,“這就走?今夜我可是被嚇到了,你都不說安慰一下。”
顧南喬看著她矯揉造作的模樣,心中生不起一絲厭煩,反而覺得可愛的不行,卻仍是板著臉,“我瞧你如今本事大的很,既幫不上忙,自是要回府的。”
宋清歡憋笑,扯著他的衣擺左右晃了晃,溫聲軟語的哄著,“知道你在,我才心安,不然哪有這麼大的膽子,不過就是有所依仗罷了,彆生氣了。”
顧南喬被哄的心花怒放,可當著這麼多屬下的麵,又抹不開麵,仍做出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冷著聲,“本將軍倒是忘了五姑娘用得一手好毒,倒是我們多管閒事了!”
宋清歡鬆了他的衣角,貼心的替他撫平上麵的褶皺,屈膝一禮,”小女多謝諸位相助,請慢走!這情小女記在心中。”
說完轉身進了屋,一眾人被晾在外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個個悄悄看向顧南喬。
顧南喬見她真的生氣了,頓時慌亂起來,輕咳兩聲,“將人全帶去地牢,做的乾淨些,留意著彆讓人自儘。”
墨青揮手,院中的人瞬間消失的無聲無息,連同著屋頂上的二十幾人也迅速的不見了蹤影。
顧南喬掀簾進去,就見她托腮安靜坐在窗前,燭火映襯的她的眉眼愈加精致。
顧南喬走過去坐在她身邊,低聲軟語的哄著,“抱歉,是我太過著急,不該亂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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