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寒的內心又何嘗沒有一絲焦慮,但他深深的知道,越是在這種危機關頭,身為主帥的他,就必須拿出非同尋常的勇氣來,不然如何能鎮服屬下的惶恐。
他暗吸了一口氣,緩緩睜開眼來,冷峻的眼眸中流轉著幾分不屑。
環看座下一張張焦慮的麵孔,許寒卻隻一聲冷笑,淡淡道“現在還未到山窮水儘之時,有什麼好慌的,爾等隻需各安本職便是,本將自有破敵的手段。”
破敵之策,許寒當然沒有想到,但這個時候沒有也得說有,畢竟穩住人心才是首要。
眾人都是見識過許寒上演諸次絕地反擊的,聽聞許寒聲稱已有破敵手段,焦慮的心情方始平伏了幾分。
“將軍有破敵之策自然最好,但眼下百姓逃難,丁口外流的情況,不知將軍打算如何處置?”滿狎問道。
許寒冷哼一聲,“這些家夥平素享受著本將保護,眼下大敵當前卻隻想自保,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傳本將之令,既日起各縣嚴加盤查,再敢有出逃者,統統給我重處。”
決然冷肅的言語,隻令眾人為之一震。
許寒用他的冷酷和自信,安撫了眾屬下之人,這一場原本暗含失敗主義情緒的軍事會議,便以精神振作而結束。
眾屬下退去,許寒卻將柳煦獨自留下。
環看四下無人,許寒方道“四周的強敵環伺,大軍壓境近在眼前,不知先生可有何破敵良策。”
一聽這話,柳煦頓時神色一怔。
方才他還在為許寒的自信所感染,以為許寒已胸有成竹,不想一轉眼的功夫,卻又問起來了自己。
愣怔一瞬,柳煦方始明白,奇道“老朽聽將軍方才的話,還以為將軍已有破敵之策了。”
“沒錯啊,本將的破敵之策,不正是先生你這顆足智多謀的頭腦嗎。”許寒一臉認真。
柳煦麵露苦笑,“將軍真是謬讚了,這麼重大的擔子,老朽這副殘軀,恐怕是擔當不了啊。”
“先生跟本將已是一條船上的人,這一場困局若不能渡過,咱們就要共赴黃泉,所以這副重擔,先生你不扛也得扛。”
許寒語氣之中,彌散著幾分威脅式的意味。
他素知柳煦最善明哲保身,為了自保,他可以離棄鄧寅爍,那眼下為了自保,他當然也有可能離棄自己。
為了讓柳煦全力輔佐自己渡過這場危機,許寒就必須把這個老狐狸死死的跟自己的命運綁在一起。
柳煦演戲般的表情,暗暗一變,已是感受到了許寒那份冷絕寒意。
當下他隻得訕訕而笑,搔著頭作沉思之狀。
許寒卻輕淡閒然,隻顧自品香茗。
半晌後,柳煦乾咳了幾聲,暗示他已有想法,許寒遂抬起頭來,洗耳靜聽。
“李禎濡目下染病在身,心思全都放在收取諸州,弈國一路兵馬,料想隻是靜觀成敗,肆機而動,此一路隻需派一得力將領,數千兵馬,加以防範便可。”
柳煦道出了他的判斷。
許寒微微點頭,表示讚同,實際上此前他已分析過,想法正與柳煦不謀而合。
“接著說下去。”
柳煦便又道“韓釗福方麵,此番他集結了五萬大軍,看這情勢,應該不會像前兩次那樣,趁機漁利,我軍是跟他的交手應該是在所難免。不過韓釗福昏庸無能,隻要我們在朝陽城屯有足夠的兵馬,拖住韓釗福,直至可以抽身回軍南下,那韓釗福這一路自然會退卻。”
許寒沉思片刻,點頭道“先生言之有理,那我就命滿滿狎率軍五千守朝陽城,以他的能力,我想足以確保城池不失。”
柳煦對許寒的布署並未有所評論,他的神情這時卻變得開始凝重起來。
“所以此次將軍所麵臨的最大敵人,就是北涼王朱軒所率的四萬北涼鐵騎,隻要能擊退這一路強敵,其餘兩路皆不足為慮。”
許寒對柳煦的分析深以為然。
不過,他卻笑了笑,說道“先生的話大體不錯,但有點卻說得不太恰當。”
柳煦一怔,疑道“不知老朽是哪裡分析漏了?”
“先生方才說,此次‘將軍所麵臨的最大敵人’,本將要糾正一下,應該是‘我們所麵臨的最大敵人’。”許寒一本正經道。
他這是時刻不忘提醒柳煦,彆老想著置身事外,咱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蟻,誰也甭想甩了誰。
柳煦隻好強作笑顏,連連點頭稱是。
許寒這才滿意,遂道“先生既說北涼軍是最大的敵人,那麼以先生之見,本將如何能破了這路強敵?”
“這個嘛……”柳煦捋了捋胡子,“恕老朽直言,北涼軍若不自相殘殺,天下無敵。”
天下無敵!
聽得這四個字,許寒的心頭微微一震。
天下無敵,那是一種何等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