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是不可能離開的。
哪怕長樂公主回答說可以離開，陳牧也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去。
畢竟正所謂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他入的雖然不是江湖，可卻也是和江湖相差不大的廟堂。
現在的他代表的可不僅僅隻是來自未來世界的陳牧，還代表著長樂公主的顏麵，李二陛下的眼光，太子殿下的信任……
總之，如果他現在一旦離開這個詩會，必然會被人風言風語的傳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言論，到時候長樂公主的麵子丟了，李二陛下的麵子也丟了，甚至就連李承乾都會遭遇無妄之災，最主要的是他們還沒辦法反駁，因為他真的‘臨陣脫逃’了。
不過陳牧也不是那種怕事的人，在未來他孤身一人都沒有怕過，更不要說現在他背靠大唐最大的大粗腿，這個時候他隻想對著那個屁大孩子說一句——你過來呀！
當然，想是這麼想的，但他的臉上卻始終保持著很平靜的笑容，依舊在跟長樂公主說笑，至於那個公子哥兒，直接被他給無視了。
看著陳牧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舉動，長孫衝倒是沒覺得有什麼，畢竟以陳牧如今的身份和神秘程度，無視他們才是最正確的，要是真的他身邊的這些人一樣，那長孫衝就得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輸在什麼地方了。
隻是就在長孫衝準備就此息事寧人的時候，那個公子哥兒卻忽的朝著陳牧走了過去，等長孫衝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走出去五六米了。
看到這一幕，長孫衝頓時冷汗直冒，低聲道：“李震，回來！”
沒錯，這個公子哥兒不是彆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徐茂公……額，現在應該叫李積，李震是他的長子，出生於大業十三年，今年剛十七歲，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再加上他老子是開國功臣，受封英國公，他自幼便一直順風順水，什麼時候被人這麼無視過？
看著逐步靠近這邊的李震，李承乾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玩味的表情，看向陳牧的時候怎麼看都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在裡麵。
陳牧嘴角輕抽，懶得搭理這個越來越不著調的太子，而是將目光落在了眼前的李震身上。
就在他以為李震會跟他看過的那些小說中的紈絝子那樣直接對他冷言開大的時候，接下來的一幕卻直接讓他沉默了。
因為……
李震到了他麵前後，並沒有直接冷言相向，而是先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儀態，然後對著陳牧抱拳，緩緩躬身，道：“在下李震，早日聞長樂殿下尋得佳婿，新生好奇，今日一見心生拜服，可君應所知，長樂殿下必不會以貌取人，想來先生必文采非凡，恰逢今日中秋詩會，不若先生以此體揚詩一首，以令我等敬讀之？”
看著眼前不卑不亢，完全沒有任何生氣神態的李震，陳牧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忍不住笑了，果然，哪有那麼多的紈絝子？
再說了，在李震自報家門的時候，陳牧便知道了此人的身份，英國公李積的長子，李積原名徐茂公，本身就是寒門出身，雖不是士族豪強，但也算家有小資，家教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但陳牧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人的嘴皮子確實利索，短短幾句話便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且這些人的表情都帶著一絲好奇和玩味，一個個充滿著八卦的目光更是讓人頭皮發麻。
最讓陳牧無奈的是，甚至連孔穎達他們三個都看了過來，卻完全沒有插手的意思，很顯然，他們對這樣的事情早已見怪不怪，或者說……樂見其成？！
察覺到陳牧的情緒變化，長樂公主抿嘴輕笑，低聲道：“郎君若是不願，自行拒絕便是，這裡不會有人為難郎君的。”
陳牧嘴角輕抽，沉吟片刻後起身朝著李震抱拳道：“既如此，那便獻醜了。”
說完後，他也沒有動筆的意思，畢竟他在先前教育李愔的時候就說過，他雖然練過毛筆字，而且自認寫的也不差，可跟在場的這些人比起來，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他自然不可能自爆短板。
因此，他直接喚人取來了筆墨紙硯，而後對著長樂公主點點頭，長樂公主會意，迅速拿起紙筆，衝著他露出了一絲甜笑。
見長樂公主準備好，陳牧便起身走了出去，背負著雙手走了幾步……咳咳，畢竟樣子還是要做出來的嘛。
如此足足近半盞茶的時間後，陳牧才忽的開口道：“剛才孔祭酒言梅，那在下便以梅著詩兩首，以供評鑒，其一，詠梅！”
長樂公主聞言連忙在潔白的紙張上麵書寫了起來……
陳牧繼續遊走兩步，隨後朗聲開口：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隻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這首詩出來後，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陷入了沉默，或者說是驚愕，因為陳牧的這首詩……嗯……有些過於直白了，和如今流行的詩體是完全不搭的。
但隨著他們細細品讀之後卻又發現這裡麵所蘊含著的那種宏大的格局和信念，一些已經寫了一半的公子哥兒再次看向自己的作品時，怎麼看都有種靡靡之音的感覺，一時間羞愧的臉都紅了。
隻是陳牧並沒有理會他們的表情變化，廢話，這可是教員的詩，你們能跨時空聽到就已經是得天之幸了，還想比？
回頭看了一眼長樂公主，見她已經停筆，陳牧這才輕笑著點點頭，而後繼續：“其二，仍是詠梅。”
眾人：“？？？”
就在他們詫異的時候，陳牧的聲音已然傳入了他們的耳朵：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
話音落地，整個禦園內瞬間變得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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