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
萬壽節過後,直到入冬,宮裡很是平靜了一段日子。兩儀殿偃旗息鼓,除了拿武英殿裡二皇子妃的身孕引著敬安帝時常過問一二,再沒見翻起什麼風浪來。
皇後這次揚眉吐氣,心氣平和之下連東宮至今無子都網開一麵,不再給趙月臉色瞧,自然就更不管敬安帝遍幸後宮的事了。倒是東宮裡,最近流行講《女德》《女誡》,據說是太子妃請了宮裡飽學的女史,每日來講一個時辰,不但兩位良娣要聽,就連下頭的大宮女們也跟著要聽一聽。至於太子妃自己,雖說不去聽女史講授,但每日也要抄幾章《女四書》的。
敬安帝聽了這消息,直讚東宮規矩。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一時之間各宮都興起了講《女四書》的風氣,宮裡一時看起來竟然是風平浪靜、秩序井然了。
“殿下不去聽講書,怎麼又跑到我這兒來了?”觀星台園子裡,知白拿著把剪子一麵在修冬青,一麵笑嘻嘻地打趣齊峻。
“胡說八道!”齊峻抬手作勢要敲他,“那是講《女四書》,我去聽什麼!”這主意當然是他提的,東宮裡如今隻有三個女人,就勾心鬥角起來,日後若是人再多些,還有什麼安閒?東宮本應是他休養生息的地方,如今倒好,還要他來費心,相比之下,反倒是觀星台成了最閒適的地方了。
“當初選妃的時候,母後實在看走了眼。”觀星台這裡伺候的宮人照例離得老遠,也能讓齊峻毫無忌憚地說說心裡話,“太子妃做個尋常大家的宗婦尚且有些勉強,更何況是太子正妃。也是我過於功利,隻看重了趙將軍……”
知白瞄他一眼,沒說話。齊峻不大習慣地看看他“怎麼不說話?”
知白打著哈哈“隻怕殿下聽不入耳。”
齊峻瞪他一眼“有話就說!”
知白乾咳兩聲“有因才有果,有得必有舍,殿下若想十全十美,那卻是萬萬不能的。即便暫時看起來像是十全十美,也必有禍患所伏,日後必見。”
這果然聽起來不大入耳,但卻說的都是實話。齊峻歎了口氣,隨手扯去一片枯黃的葉子“你說得不錯,全是我自己急功近利,才致後患。”
知白聳聳肩“也說不上急功近利吧,隻是殿下得有所取舍。且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東宮是殿下的東宮,合該好好理一理才是。”
齊峻想起那幾個女人就頭疼“你說得容易,一個個嬌滴滴的,話說重了便眼圈一紅淚下如雨,若不說便各自打著算盤,真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聖人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真是不錯!”
知白很是好奇“真有這麼麻煩?”
齊峻瞪他一眼“若不然給你送幾個來?說話從來不肯爽爽快快的,一句話也要繞上三個圈子,簡直不知所雲!”
知白抓抓頭“其實我看宮中人說話也是如此,譬如兩儀殿那位貴妃,還不是話裡就要下絆子。”
齊峻微怒“那如何一樣?她們是我的妻妾,又不是我的仇人!”這些日子他在朝中地位不比從前,敬安帝幾乎把大半的政事都推到了他身上,雖然他心裡高興,但畢竟也不是鐵打的,總是會累。加上葉氏一黨暗地裡總要使些絆子,便更費心。原想著回了東宮能好生休息,誰知回去了,聽句話也是繞著彎兒的,半點不比在朝堂上跟那些官員們說話省心,委實是無趣。
知白咂咂嘴,無話可說了。他又沒有妻妾,哪裡知道妻妾該是什麼樣子的?齊峻斜他一眼,也覺得自己跟他說這話無異對牛彈琴,也閉了嘴,悶悶地扯著枝條上的葉子。知白伸過一根手指來戳戳他“殿下,你快把我的冬青扯禿了。”
齊峻回過神來,果然見自己手下的枝條已然被扯得光禿禿的,嘴硬道“橫豎也入了冬,就是不扯這些葉子也要掉的。”手上卻放了枝條,背著手看知白剪枝,換個話題道,“大冷的天,你怎麼反沒在內殿打坐修行?可是那射日鏃不中用?”
知白笑了起來,伸手從脖子上扯出一根牛皮繩來,上頭正掛著那射日鏃“如今內殿裡擱了炭盆,不敢讓它見著。”
齊峻好奇心頓起“這是何意?”
“殿下親眼看看便知。”知白拉著他就走,一臉要變戲法的神秘勁兒。齊峻隻得跟了他走,走了幾步,下意識地捏了捏知白的手。知白的手溫熱,彆看他瞧著瘦,手卻肉乎乎的,捏起來十分有趣。
知白渾沒察覺,興衝衝把齊峻拉到內殿,指著擺在殿角的炭盆笑道“殿下瞧著。”說著,拉出頸中的射日鏃一晃,隻見一道細細紅光直衝而去,噗地一聲炭盆中的銀絲炭炸了開來,火苗直躥,幸而是放在殿角,並不曾燒著什麼。
齊峻嚇了一跳“這是怎麼!”
知白笑起來“初時把我也嚇了一跳,險些連屋子都燒了。想來這射日鏃見不得陽火,日中之火雖為天火,卻也與人火有相通之處,射日鏃既能射天火,自然也是能射人火的。”
此時那一盆銀絲炭已化為灰燼,齊峻看得唇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這一盆炭瞬間就燃儘,這射日鏃果然有些古怪。”
“若沒古怪,焉能射得下日中陽烏?”知白笑嘻嘻地把射日鏃又塞回衣裳裡,拍了拍,“冬日裡有了這個,其實也不用炭盆了,暖融融的呢。”
“當真?”齊峻也忍不住好奇,伸手去摸那射日鏃,“我試試。”
知白剛剛把射日鏃塞回了衣裳裡頭,連衣領都還沒來得及係上,齊峻把手往裡一伸,就直接伸進了裡衣裡頭,摸是摸到了射日鏃,當然,也摸到了彆的東西。
時已入冬,齊峻身子雖好,但在外頭站了一會兒手也是涼的,而知白懷裡暖和和的,肌膚滑溜,摸上去如同上好的暖玉一般。他瞧著身形纖瘦,摸起來居然還頗有些肉,就連兩根鎖骨也隻是微微露出點兒形狀,不像文良娣,纖瘦得像柳條一般,兩根鎖骨支楞著,摸上去都有些硌手。
齊峻像被火燙著似的嗖一聲抽回了手,狠狠把文良娣甩到了腦後。知白險些被他把衣扣都扯開,莫名其妙看著他“殿下怎麼了?”
“有點燙……”齊峻睜眼說瞎話,“難道你帶在身上不覺得?”
“不覺得呀。”知白莫名其妙地又把射日鏃扯出來,“怎麼會燙呢?明明是暖和的。殿下你再摸摸?”
齊峻敷衍了事地隨便摸了一下,乾咳一聲“方才明明有些燙的。”